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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入虎口
谢明灵心里没底,没忍住又多看了段临几眼。
段临尽管已是不惑之年,但五官英俊,风姿超逸,一张脸生得极具欺骗性,根本就让人看不出他的具体年纪。
他气质温和,眉梢眼角时常挂着淡淡的笑,仿佛多年行军的战火洗礼,丝毫未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反将他淬练得更加淡泊。
那种安闲疏朗之态,如同亘古不变的高天明月,绝非能以笔墨描墨。
而如此温和淡然的风姿品貌,实在很难令人相信,他事实上是一个比她父亲谢庭还要可怕百倍的造反头子!
段临确实也与风流多情的谢庭并不相像。
比起红颜遍布、子女遍地的大将军谢庭,堪称不近女色的段临,后宫就更简单得太多了,皇城之中一后数妃,屈指可数。
坊间对此也是不泛传说。
传闻中,他年少时便与前朝镇守祁西的方将军幼女方蘅情投意合,一生爱意都已倾注在她的身上,就连造反都是因她之故。
早年前朝君王无能,数个蛮夷部落联合举兵犯境,方将军于两军对阵交战中失手被擒。
朝廷可用的精兵良将寥寥无几,上国之尊不得不向蛮夷低头,承平日久的诸君朝臣高谈阔论,最终企图以公主和亲平息战火。
然而君王尽管无能,却也舍不得自己的亲女去蛮夷遭罪。
那些龟缩在后方终日饱食的大臣们为皇帝解忧,便提出以方将军之女方蘅前去交换其父。
十七岁的少年段临,就在这个时候披甲执剑,请命出征。
他是方将军的义子,自小长于军中,十五岁便曾率三千亲卫,以少胜多,击溃蛮夷上万骑兵,在祁西边境驻军中威信极高。
一众怯战群臣自然不愿开战,主和与主战双方吵了好几个早朝,熙熙攘攘间尚未迟暮的君王,终于下了一道并不糊涂的诏令。
段临自此集结十万军队西出雁关,联合祁西二十万将士浴血征战,数度命悬一线,却将生死轻抛,最终力挽狂澜!
仅仅只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他一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打得蛮夷尽数退兵。
他惊才绝艳,当世无一,他的名字,让诸敌颤抖,他的目光,令四海畏惧,多少厉兵猛将皆在他的脚下俯首低头!
但不料,他解了边疆之危,立下不世奇功之后,忽将剑尖一转,便是领兵直指帝座。
陡然想到生下段沧海就已故去的方蘅,谢明灵倒是突然想起段沧海从前也依稀曾提过几句,说什么她跟方蘅就生得颇为相像。
像么,回头倒是要寻段沧海拿画像仔细一瞧。
郡主这样看着朕做什么?
段临迎着谢明灵一眼又一眼的打量微微一笑,忽然在她身前蹲了下来,眼中若有所思。
好,让朕来猜一猜郡主心里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皇帝出乎意料地靠近,谢明灵正胡乱思忖间,看着面前骤然放大的脸,毫无准备,大吃一惊,臣女不敢!
果然天子威仪垂范,弹指间天地变色,凡人不可直视!
距离近得过分,若有若无的气息在头顶轻拂,她已然再顾不上问礼冠的事,险些就要落荒而逃,额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君前失仪,臣女请退!
她紧张地眨了眨眼,故作自然直起身子,把膝盖悄悄往后挪了挪,试图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朕不准。
段临碰了个软钉子,仍是言语温和,一脸含笑模样,但那只衣袖高挽的手,在谢明灵面前顿了一顿,蓦然就抚上了她的脸颊。
郡主预备退到哪里去?抬起头来。
他倾身贴近,向前逼了一步,捏着她的脸抬高端详了一会儿,忽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泰然拭去她额上的汗珠,耐心细致。
指尖触及脸颊的瞬间,谢明灵简直难以置信,吓得几乎就要闭上眼睛。
做什么,做什么,这人为什么尽做些她搞不懂的事情,却又偏偏不肯直接说个明白
实在是悟不透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到底是什么用意,她一时失语,眉头拧起,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额上的汗都又出了一层。
但段临盯着她的眼睛,却像是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他在她愕然的目光中顿了顿,猛地将手中帕子一抛,布满剑茧的掌心缓缓地,轻轻地从她额头划下,温柔至极,别紧张。
郡主今年十七了吧?是长大了,但朕看郡主好像比前两日都瘦了一些。
他眯着眼,慢慢轻抚着她的脸,淡淡一笑,顾相正好献了点野味,不如朕叫厨房呈来,朕也好久没跟郡主一起吃顿饭。
谢明灵对他的触碰十分敏感,一个激灵,脖子后背都僵住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看懂了段临的目光,至少,她从来就没有拿这种目光看向段沧海以外的人。
她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惊骇,几乎是想也不想,一把就将段临的手用力挥开,捂着脸颊踉跄
', ' ')('起身,后退数步。
陛下恕罪!
也顾不得什么天威不天威了,她只努力让自己嘴边漾起一丝恭敬的笑,来控制自己不要失态,母亲还在等着臣女回去
帝王威仪被人冒犯,掌心骤然落空,段临也不生气,攥了攥手,面上笑意依旧未敛,慌什么?
谢明灵,你是个好孩子,朕也不忍心强迫你。
他微觑着眼看她,嘴角勾起一道微妙弧度,但若是朕说,朕欲将顾相孙女同你一道赐婚太子,你将如何?这饭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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