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开头,却不断地吸着鼻子。
然而心软只是一瞬,解游迟依旧将云梦兮握在手中的笔拿了过去。
那一瞬间,他心绪翻涌。
若是云梦兮不愿松手,那他或可尝试,尝试相信她一次。
可她却没有阻止自己。
她果然委屈,是因为并不想嫁给他而委屈吧!
此刻的解游迟,似乎已经忘却了昨日之事。昨日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云梦兮嫁给他不过就是为了自由。
因为,他活不过三年。
放妻书三个字落在纸上,伴随着一阵阵闷咳,鲜血也自解游迟的唇角流出,一滴、两滴、落在麻纸之上,与墨迹逐渐融合。
直至,他放下笔,试图印上自己的指印时,云梦兮终于伸出手,握住了解游迟的右手。
她的泪水早已抑制不住流出。
原本云梦兮想来一招狠的,用激将法让解游迟改变主意,可一看到那点点与墨迹融合的鲜血,却又不忍心了。
解游迟从未见过云梦兮梨花带雨的模样。
那一刻,他的心仿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紧了。
呼吸因此而停顿了下来。
她会说什么,她为何这般伤心。
云梦兮难受极了,她不想看解游迟这般揣测旁人的心思,更不舍得看他需要这样仰视着她。
所以,她俯下身,却依旧没有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云梦兮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夫君,难道你从不曾想过,嫁给你我早已获得了自由吗?”
第19章 半年为限如何
云梦兮的话, 让解游迟按在纸上的手微微一松。
感受到他的心绪变化,云梦兮继续说道:“我自出生起,就不曾离开大郾城方圆十里, 至多只是去寒业寺上香。若不是你,我许是这一生都没机会领略北祈国的疆土究竟有多辽阔, 又有多少我不曾见过的风土人情。”
云梦兮一边说,一边将那鲜红的朱砂盒推至解游迟的掌下。
“纳征那日, 我的婢女春满对我说,徽州山长水远,又是丛山峻岭流寇颇多。”云梦兮说着微微一顿, 打开了朱砂盒, “她不安心, 又怕我会思乡情怯。”
之后云梦兮松开了手, 不再阻止解游迟的动作。
“夫君可知, 我却欣喜可以离开京城的繁华,期盼着与你一同踏上那片土地。”云梦兮看着解游迟,她目光坦诚, 让解游迟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他是第一次如此这般与她对视, 他看不出她有任何隐瞒。
她的眼眸之中仿佛星辉散落在内,萤火在水中摇曳,美极了。
如她所说的一般, 他看出了她的期待……
他该不该尝试信任。
解游迟握紧了那只朱砂盒,嗓音有些哑地说道:“边疆地界, 没有县主说的那么好,也不是县主这般娇贵之人能承受的。”
云梦兮摇了摇头,缓缓地蹲下,双手轻轻地搭在解游迟的左臂上。
“不曾试过, 夫君如何得知我无法承受。”
话说到此,云梦兮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解游迟能开口说话了,证明他真的已经缓过来了,刚才解文来那一招对他的伤害定然是极大的。
解游迟又一次沉默了,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反驳的话。
再试探的过分一些,就显得他过于矫情了。
原本也是他一个人的苦,一个人的痛,何苦要拉着云梦兮一起承受。
“不如,夫君给悦华一个机会,以半年为限如何。”
解游迟的状况好了起来,云梦兮的心情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放松,唇角自然而然的微微上扬。
这一笑,为她清灵的容颜带去一抹如花地笑靥。
解游迟愣愣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她的悲伤,她的笑容不知何时竟然也带动了他的心绪。
见她笑了,他的心没来由地就松快了。
方才那般紧蹙的疼痛竟然悄然消失了。
云梦兮也没想等解游迟开口,她立刻站了起来,托着解游迟的手腕,用他的手指沾了一沾鲜红的朱砂。
就在解游迟震惊的神情之中,云梦兮掌握了主动权,她握着他的手快速地在放妻书上按下了他的手印。
解游迟想收之时,已然是晚了一步。
接着,云梦兮用自己的丝帕仔细地替解游迟擦拭了手指,口中说道:“现在夫君应该满意了,不过,既然是放妻书,就应该由我保管。”
之后,在解游迟呆愣的表情和困惑的眼神下,云梦兮将放妻书仔仔细细地叠好,藏在自己的腰封之中。
“半年,倘若半年之后,夫君依然认为,我们这段婚姻成为了我的负累,束缚了我的人生,届时悦华再按手印,夫君以为如何?”
这一刻,解游迟后悔了,他真没有的这样想……
方才是他真的在气头上,气解文来这般侮辱他还亵渎云梦兮,气自己要将这些不公发泄在云梦兮身上,气自己深藏内心的自卑。
如今,他如何是好。
这放妻书,他还能要回来吗?
想着,解游迟感到嗓子很干,口中一阵阵苦涩,涩到他无法开口。
看解游迟的神情,云梦兮似乎感受到他口不对心的焦灼感。
她俯下身,手搭在解游迟的肩头,柔声问道:“夫君可是渴了?”
……
解游迟忽然发现,自己这一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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