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玉沉默了一瞬,回答道:“是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强忍着想要发火的冲动,默不作声地扭过去看廖池。
昆玉抿了口水,声线放柔了些,可能是因为很少用这种强调说话,他语气有些僵硬:“倒是你,之后要和林谨源共用同一个身体,需要做些准备。”
“……你们都知道了吗?”我一时语塞。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除了林谨源,这个世上能够彻底封印魔的人都已经死光了,所以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操!”昆玉说着突然声音一紧,面上浮现出痛苦神色,抓着杯子的手收的极紧,指尖泛着毫无血色的苍白。他闷声一声,大声喝道:“别闹!我还有正事!”
女声话音还没落下,男声便破口大骂:“去你X的!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说好的一人半天,你已经超了三分四十六秒了!”
“明天加倍补给你!再给我两分钟!”昆玉面部狰狞,身体开始抽搐起来。他当机立断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针管,狠狠扎在了自己胳膊上。
随着透明液体的注入,男声怪叫着渐渐变弱,抽搐停止,昆玉脱力般跌坐在椅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抬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无声地喘息了一会儿,对着有些紧张的我继续道:“所以和别人共用一个身体真的很烦,你和林谨源如果能和平相处是最好,别像我和那个疯子一样,两个人都不好过。”
“我教你在沉睡状态保持魂魄活性的方法,魂魄在沉睡时接受不到外界的刺激,容易脱离身体。”昆玉伸出手,食指点在我眉心,碧蓝光点从他指尖亮起,信息随之涌进我的大脑。
我有些隐隐头疼,脑子里被强行塞进了一堆东西,难受也是正常。我粗略浏览他传过来的东西,心中升起些许疑惑,略一犹豫还是问道:“为什么要教我这个?难道你们不想让林谨源用我的身体继续活下去吗?”
“死了就是死了,老老实实转世投胎去,哪有强行夺人身体的。况且人类身子顶多活个百年,哪有从头自己修炼的好。”昆玉耸了耸肩:“当然,像金柠那种无法修成自己身体的除外。”
金柠的确是用的金家小女儿的身体,我听昆玉谈起她,多嘴问了句:“金柠是她这副身体的名字吧,那她本来叫什么?”
昆玉漠不关心地随口一答:“谁知道,老树精脚底下的一块石头罢了,哪有什么名字。行了,把人带回去吧,既然不能延缓过程,那就尽力去让魔和他脱离时受到的伤害小一些。”
他在廖池面前打了个响指,无数光点从廖池身上浮现出来,汇聚在昆玉掌心,凝成一只幼鲸的形状。那只鲸在他手上笨拙地翻了个身,吧嗒一声化作无数浅蓝色的泡泡。
“这是什么?”
“他灵魂的形状。”昆玉挥挥手,泡泡消失不见,转身去叫廖池。我似乎听到他轻声叹息一声:
“到底也是个孤独的人啊。”
第117章商议
这两天各位领主差不多都到了,乌衣巫暂住在琛市西南的墓地里,而上次秦岭会议有事没来的最后一位领主江月辉是个安安静静的青年,平日里基本上不说话,整天抱着手提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有一次我从他身后经过,瞥见屏幕上是个密密麻麻全是字的文档。
钟天露露因为个人原因住进了附近的一家高档酒店,毕竟以她的风格不适合和太多人住在一起,更何况金柠家的各位除了金柠自己和百羽衣外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她要是真住进来,能作翻天。
各位大佬每天都在以我体内林谨源和廖池体内的魇为话题开展会议,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我们却整天在外面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清闲的仅限于我们俩,孟秦凉还特意问过廖池这几天一格不肯同他一起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反被廖池套出来了一堆话。
在得知这两人目前的关系仅限于友好的精神交流时,廖池乐了,开着玩笑嘲弄孟秦凉突然间的“性情大变”。孟秦凉无奈,丢给廖池一句“循序渐进,向你看齐”。
蠃鱼的到来比预期要早一些,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加快了迁徙速度,不过航线和王家兄弟预测的一模一样。沿途城市均是遭受了特大暴雨,一些排水系统不尽完善的老城区还产生了较为严重的汛情。这反常的现象被“有关部门”以人类活动剧烈引发的气候异常通过各大媒体解释给了市民,扯了一大堆专业知识,倒也没有引起恐慌。
有“有关部门”负责擦屁股搞善后,我们也不必遮遮掩掩顾忌那么多了,只要在出手的时候动静别那么大就好。这两天几位领主轮流去解决从蠃鱼大军中掉队的零星蠃鱼,尽力把这些异兽带来的影响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中。
其中比较耐人寻味的是江月辉轮值的时候,他连门都没有出,只是窝在金柠家的沙发上,喝着茶在文档里打下了一行字,便完成了工作。
我私下向金柠打探江月辉的能力,得知他只需要把一些既定条件在文档中做出相应的更改,就可以强制性改变实物的因果。不过这逆天的能力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不能改变的太多,否者就会受到天道的剧烈反噬。
但江月辉此人有着超乎常人的逻辑推断力,每次出手之前都会细细推断一番,以最小的改变去得到最理想的结果。想来之前看到过的满是字的文档就是罗列着因果条件的窗口了。
某天深夜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觉得胸口有点闷,就穿上衣服想去外面透两口气。大厅里光线最暗的壁灯还亮着,昏暗之中江月辉仰躺在沙发背上睡着了,手提电脑搁在大腿上,没关,界面上正是个打开的文档。
我站在他身后,有点想看但又清楚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的事情是不道德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当一个高素质的新时代好青年。正当我打算离开时,江月辉的电脑界面上突然一暗,跳出个弹窗,紧接着女人难耐的喘.息声撕破了午夜的寂静。
江月辉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立刻直起身子想要关掉这天杀的黄色游戏弹窗。无奈他睡着前眼镜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只能弓下身子恨不得把脸贴在屏幕上面寻找鼠标小箭头的位置。
我弯腰在沙发缝里拿起他的眼镜递给他。
江月辉一愣,惊讶地瞥了我一眼,似乎才注意到身后有人。他戴上眼镜,小声说了句谢谢,赶忙点击屏幕右上角的小叉叉。
我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恰好看到了弹窗关闭后的文档。
那里面夹杂着无数的数字和特殊符号,只是一眼我便知道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懂的。礼貌地回了句“不客气”,我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桔子,出门透气去了。
我深吸口气,觉得吸进去了一滩水,肺部都有鼓鼓囊囊的潮湿感。这几天水汽愈来愈重,想必是蠃鱼即将到来的缘故。廖池没有再出现任何的异常,魔就此沉寂。我和林谨源又聊过几次,随着了解的加深,我发现这人真的是无比的正派,对他的提防也没那么重了,也许在之后的某一天,我真有可能自愿把身体借给他用。
万籁俱寂,寒冬深夜里虫声鸟声全都息了,只有我踩过草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我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漫无目的地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