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廖涟君失声叫了一起来,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强行冷静下来,再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丝疑惑:“是廖池告诉你的?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给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他父亲应该采取了极度残忍的手法处理了尸体,不然也不会给廖池留下那么大的心理阴影。”我自顾自继续说道:“可能他砍下来……”
“别说了!”一声巨响,廖涟君猛然拍桌站起来,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下一秒就会爆发。瞪着我看了十几秒,她突然泄了气,跌坐回椅子上。
我静静等待她开口。
“那件事当时是重案组处理的。”半晌,廖涟君闭上眼,缓缓说道:“我那时还小,家里人怕吓到我都刻意瞒着,但是我调皮,跟着另一个表哥偷听了警察和祖父的谈话。”
我没有吱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与我年纪比我还要大一些的姑娘深吸了口气,面露不忍之色:“法医检查了我小姨的尸体,发现她的内脏全都被掏空了,身子里填满了石蜡。”
我神色一凛,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扶手。
“她被做成了一尊真正的蜡像,放在水晶棺材里埋进花园,那个男人甚至还在上面种了她最喜欢的白色玫瑰。要不是我表哥从家里逃了出来,我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小姨已经死了。”
“逃?”
“那个魔鬼在杀死我小姨之后,当着他的面处理了尸体,并且把他在家里关了三个月。后来表哥他从二楼窗户跳下来,摔断了右胳膊,但总算是逃出来了,在路上被巡警捡到。”廖涟君盯着桌子上文件夹的封皮,轻声道:“当然,后面的事情是我猜测的,事实大概……差不多是这样。”
我许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饶是早就料到了廖池母亲是被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杀害的,可听到廖涟君这样简略的叙述,我还是难过得喘不上气来。
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被强迫着亲眼见到这般血腥残忍的现场,至此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
我想起梦境中男孩那怯弱乖巧地眼神,他叫我哥哥时的软孺嗓音,还有那小小身子上狰狞的新伤旧痕。
凭什么,他明明那么乖。
怎么会有人能对这样的孩子下得了手。
怎么舍得。
喉咙里哽的说不出话来,我使劲吞咽一口,哑着嗓子低声问道:“那廖池他之后怎么样了?”
“他……”廖涟君重重咬了下下唇:“在十六岁之前,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整天就坐在楼梯上发呆,要不就是在看书,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弱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外公请了国内外最好的心理医生和精神医生为他治病,但是没有用,任何人在他眼里就好像根本不存在,医生说他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我能想象出男孩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斜靠着扶手发呆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片空洞,就好似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心里抽疼得像是要裂开。
说到这里廖涟君顿了顿:“然而,在他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他突然好了。”
“好了?”
“嗯。”廖涟君咬着下唇点点头:“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我们正打算去上坟,他突然从楼梯上走下来,说要同我们一起去。”
"当时情况十分混乱,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最后他和我们一起去上坟,路上买了束白玫瑰,放在了墓前。自那以后,他就彻底好了,变得完全正常,就好像……就好像彻底换了个人一样。"
我垂着眼陷入沉思,的确,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能确定廖池没有任何的心理疾病,除却缠身的噩梦和失眠的毛病,他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健康。突然变得正常……我心里有了个隐约的猜测,但这里不是个思考的好地方。于是我把那想法暂且放在一边,换了个话题:“他生日是什么时候?”
廖涟君显然也不想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立即回答道:“十一月二号,因为他母亲忌日就在前一天,那段时间里他可能会不太正常。”
快了。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谢了,以后你表哥他我会照顾好的。”
廖涟君没说话。
我捏起已经没那么烫手的茶杯,转身离开,临走前廖涟君叫住了我。
“林绪清。”
“嗯?”我转身,面前这个姑娘认真地看着我,缓缓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直男。”
“是啊,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是个直的。”我无奈摊手:“可这个事儿,又有谁能说准呢?”
“都怪你哥他啊,太好了。”
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我拧开盖子抿了口茶,心中的火气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盛了。
可是气有什么用?
我根本无法回到过去,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