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开步子,朝着光点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抹光亮越来越大,终于,我看清了那是一盏路灯,灯下的光圈处,瘦小的男孩正双手抱膝,蜷成一团坐着,隐约可以看见他肩膀在不停地轻微抖动。巨大的魇蠕虫一般趴在他身后不远处,伸出畸形的手,试图触碰他。
我加快了步伐,在离他还有十来步的距离时,他突然抬起脸来,缓缓扭过头看向我,惨白的小脸上是纵横的泪痕。
“救救我。”他说。
与此同时,他头顶的那盏路灯爆裂开来,玻璃灯罩尖锐的碎片向四面八方喷射,在一片狼藉之中,我清楚地看见一块碎片以非常刁钻的角度直直插.进了他胸口。
血染红了衣衫。
倏的一片白芒入侵了黑暗,刺得人眼睛生疼,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听见廖池的呼喊,孩童软孺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你醒了!”
我慢慢眨了几下眼,待适应了并不柔和的日光,撑起身坐起来,揉着太阳穴问道:“这是哪儿?”
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不大的山洞中,两侧的石壁坑坑洼洼,生长着墨绿色的苔藓,身下是毛茸茸的草地。空气中到处泛着青草生涩的味道,阳光从洞口洒进来,光亮中不断漂浮着的灰尘清晰可见。
“山下面,我们之前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吗?”廖池双膝跪在草地上,直起身子扶住我。
“我知道。”我怔怔地盯着那灿烂的阳光,这是我第一次在廖池的梦里看见如此明媚的景象。过了一会儿,我移开视线,把廖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微微一愣,随即羞赧微笑:“我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你躺在我旁边。”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青草的芬芳深入肺腑,拉着他起身问:“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我外公家,我认得路,不过还要走很远很远。”他顺从道。
廖池的父亲不知所踪,但我知道,他一定藏在某个地方,时刻准备着杀死廖池。
我们走出山洞,一条小溪在不远的前方潺潺流过,流水湍急清澈。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青翠的草地,而在小溪的另一岸,茂盛的高大乔木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圆形光点。
“往哪儿走?”我低头看他。
廖池伸出小手往树林里一指。
“走吧。”我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迈步向溪流走去。在岸边站定,我俯身伸手试了下流水,还是蛮急的,像廖池这种小孩子过去估计不太容易。
廖池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我趁机捧水洗了把脸,虽然我现在脸上没有五官洗不洗都一样,但冰凉的溪水还是让我精神一震。对于食梦者来说,人类的梦境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廖池学着我的样子在一边拨弄溪水,我把脸上的水抹净,问他:“凉吗?”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第16章作死自己
我站起身,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把鞋脱掉拎在手上,卷起裤脚背对着廖池弯腰:“上来,我背你过去。”
小廖池甩甩手上的水,乖巧地爬上我的后背,搂住我脖子。
小孩儿分量很轻,我两手托着他大腿,提醒他趴好,抬脚迈进了水里。
水不是很深,只没到膝盖下方,溪流底部是细软的泥沙,踩在上面挺舒服。我走得很慢,怕一个没站稳摔倒两人全部变成落汤鸡。
廖池很乖地趴在我背上一动不动,待我成功趟过小溪,他跳下来,站在一边看我穿鞋。
林中虫鸣阵阵,风吹得树叶哗啦作响,掩盖了一些本不应该出现的声音。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一边提鞋一边警觉地环视四周。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猛地从我身后窜出,径直扑到了毫无防备的廖池。
廖池的尖叫惊起大片飞鸟,扑棱棱飞离此地。廖池的父亲把廖池压在身下,挥舞着破碎的酒瓶,也许是男孩的奋力挣扎干扰了他的动作,本来向着廖池眼睛刺去的酒瓶扎进了他耳边的草地。
他把酒瓶抽出来,我不顾自己鞋还没穿好,条件反射一般扑上去抓住这个男人拿着凶器的手。再次袭向廖池的酒瓶尖锐处离他的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不过两三厘米,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掰着男人的手腕,终于把他的胳膊反拧了过来。
咔吧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
廖池父亲惨叫一声,回过身来对付我,我一手掐住他脖子,一手猛击他鼻梁,男人吃痛下意识地向后一躲,我对着刚刚爬起来的廖池大喊一声“快跑”,爬起来想要结束这突如其来的战斗。
然而廖池父亲却扑过来抓住我的脚腕,我向前的冲势止不住,啪叽一声脸朝地摔在地上,被石子硌到了腮帮子,疼得差点飙泪。本来就没穿好的鞋直接飞了出去。
靠。我火气腾的一声就上来了,翻过身使劲蹬了他几脚。男人吃痛只好松开了手,我把他按在地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胖揍,专挑着太阳穴鼻梁锁骨腰眼这些脆弱的地方打,很快廖池他爹就被我打得连起都起不来了。
打着打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明明是过来捕食的为什么又亲手把猎物的噩梦给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