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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真抬起?头,眼睛酸胀,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往下流血,她?抹掉满脸的血迹,原本柔和无害的水,在这样?的动?荡中好像也变成了?利器,将她?席卷,刀刀刮在她?身体上。
“是罡气。”方佳伶呼吸错乱。
水里怎么会有罡气?
罡气太锋利,划破了?她?的皮肤,姜真甚至都没察觉到什么疼痛,血转瞬消散在水波里,她?只觉得脸痒痒的。
“我知道了?。”
方佳伶松开她?的手,将鲛珠塞到她?手心,胳膊别在她?的腰间,死死地将她?护在怀里,眼角气得血红:“我知道天隙周围为?什么会突然坍塌了?,有人?破坏了?骸骨上的锁链,骸骨力量崩坏,会无差别地将周围的一切湮灭,什么蠢货!”
破坏锁链的那个人?,肯定当场就被骸骨周围的罡气搅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他就是在骂封离。
方佳伶想象不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派人?直接毁坏骸骨,骸骨是诸敝州的基石,一旦毁坏,整个诸敝州都会不复存在,一州陨落,仙界到时候难道能得了?好?
他纵然恨死了?封离,也从来没想过让仙界毁灭。
他不喜欢诸敝州这个破地方,但这里是他的家。
方佳伶将脸埋进?姜真的肩膀,气流将他的长发撩起?,在水中如同黑色的瀑布般蔓延,长长的鱼尾缠绕住姜真的身体,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罡气密集地在水流里蹿动?,比任何一次都要浓密恐怖,并且因为?在水中,无处可躲,宛如凌迟,刀刀刮在他身上,片片血肉淋漓,哪怕他妖体强悍,也无法跟这种力量抗拒。
他沉重地阖上双眼,忧心的并不是身上的剧痛。
骸骨毁坏,诸敝州危在旦夕,他要重新?想办法,面对即将湮灭的诸敝州……可姜真呢,他怎么把姜真送回去,有什么办法能将她?带到已?经坍塌的天隙中去。
他既庆幸没有让她?一个人?离开,又生出歉疚的刺痛。
姜真被他圈在怀里,视线黑暗难辨,但她?听得到周围可怕的撕裂声,令人?心惊。
她?艰难地探出指尖,放在方佳伶腰身,止不住地颤抖,他身上一片血肉模糊,翻开的肉里喷涌鲜血,很快就被冰冷的水稀释,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他腰身的联结处,大片的鳞片被刮了?下来,甚至有鳞片落在了?她?的手上。
姜真睫毛轻轻颤抖,慌乱之中,指尖几乎掐进?了?快要遗忘的光华鲛珠中,无人?注意鲛珠上的光明明灭灭,闪了?一瞬,巨大的牵引力从她?的手上传来,拖着他们直直地往下坠落。
她?只觉得耳边突然一静,没有了?任何声音,周围狂乱肆虐的罡气骤然消失,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
手中的珠子失去了?光泽,姜真感觉自己似乎踩到了?底,方佳伶一下子倒在了?她?身上。
姜真顾不上其他,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看不大清楚,她?心绪不宁地摸索,想看看他身上伤得如何,只摸到了?一手湿润的血迹。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从腰身往下,虚悬着拂过方佳伶的鱼尾,她?刚刚感觉到他的鳞片似乎被刮下来了?很多,不知道严不严重。
有些部分?还能摸到摇摇欲坠,挂在皮肉上的鳞,有的却只能摸到一片湿软的血肉,姜真越感受越忧心,有一部分?,上面鳞片倒是都完整的,只是似乎有道深凹的撕裂,从撕裂中凸起?的弧度也很奇怪,比别处鳞片厚许多,又比别处光滑,鳞片上传来的温度,比她?的手都要滚烫。
“你没事吧?”姜真蹙着眉头唤他,怕他晕过去了?。
方佳伶伏在她?颈窝,肩膀微微颤抖,闻言抬起?头,纤长的睫毛扫过她?脸颊,白皙的面颊渐渐晕出病态的潮红,脸上浮起?一种难言的妩媚情态。
他紧抱着姜真,下腹贴着她?缓缓游动?,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脸庞,柔若无骨地挟住她?的五指,往下伸延。
“没事。”方佳伶语气奇怪,嘴唇瓮动?,声音黏腻,恳求撒娇一般在她?耳边磨蹭:“阿真、阿真……你再摸摸我。”
离开
姜真还以为他?怎么?了, 皱眉盯着他?不自然的脸色,手下的动作在恍神中不由重了几分?,却?意外摸到了鳞片下析出的滑腻黏液。
方佳伶轻轻地哼了一声, 漂亮白皙的皮肤上蔓延的潮红格外明显, 从脸上扩散到耳根再?到锁骨。
区别于水的触感清晰地附着在她指尖, 让她脸色一僵。
“你疯了吧。”姜真脱口而出,觉得自己才?是真的要疯了:“这种情况下你也能……”
方佳伶像是乞求温暖的冷血动物,手攀在她脖子上,刚刚她摸到的滑腻的微妙凸起,在她腿上磨蹭。
他?贴在她耳边, 一双眼?睛浸在水里,染着血一般的红色, 声音如烟似雾, 甚至还有几分?委屈:“我不知道, 又没人?摸过我。”
', ' ')('要不是他?实在伤得重, 她真想把他?从身上踹下去:“你清醒点, 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很清醒。”
方佳伶微微出神, 脸上浮现出姜真难以理解的复杂神色。
“刚刚鲛珠好像亮了一下,我们现在离开?骸骨了吗, 这里安全吗?”姜真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靠着她,倒是没有再?动作了, 过了半天,才?重新开?口:“没有,这里应该是骸骨下一个密闭的空悬, 骸骨只?要还在崩坏, 这里也迟早会塌陷的。”
姜真闻言抬眉往上看,头顶上能隐隐约约看见错落的白色破口, 像是骨隙之间的裂口。
“这只?是一根白骨。”姜真不禁放轻了声音:“那原身该有多庞大?。”
如果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那原来完整的尸骸为什么?会被损毁支离成这种破碎的样子呢?
只?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她再?想那么?多了。
“毕竟是能定天地九州的存在。”
方佳伶声音越来越轻,姜真听着他?说话,刚刚被他?打断的担忧又重新聚拢起来。
姜真观察着四周,手避开?他?的尾巴,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在水中摸索着往前?探:“有什么?办法能够出去?你需要治疗。”
方佳伶在水中摇头,失去血色的薄唇浅淡如水:“我不用治疗,这点伤对妖族的身体来说算不了什么?,骸骨的事情不解决,整个诸敝州都会灭亡,我离开?这里也无济于事。”
诸敝州是方氏的根,他?是要和?诸敝州共存亡的。
但姜真不是这里的人?,她本就不属于仙界。
姜真看着他?重新沉默下来,扶着他?靠在了一边,骸骨下构成的狭小密闭的空间,正好够他?们两个歇息片刻。
“那该怎么?办?”
隐隐还能听到一点上面的轰鸣声,无法离开?,也没有出路,姜真没有抱怨什么?,安静坐在他?旁边,主动支撑着他?冰冷苍白的身体。
姜真在水里看得不甚清楚,方佳伶却?看得很清晰。
水对他?来说比地面的空气还要熟悉,他?转头就能看见她披散着的,湿漉漉的头发,看见她狼狈地垂着眼?睛,十分?疲惫的模样,有些细微的罡气擦破了她的脸,血被水冲刷,伤口泛着白色。
“大?概。”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青黑色的眼?睛含着奇怪的悲哀,半晌后,才?低低说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这时候提起天命,有着说不出来的讽刺。
“封离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他?将手随意搭在屈起的鱼尾上,这句话说得极轻:“……他?明明知道你在诸敝州。”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衣服被水浸透,沉沉地挂在身上,姜真抱着双膝,疲倦的声音里透露着浓厚的不解,她是真的不明白,也从来没有明白过他?:“诸敝州……也是仙界的一部分?啊。”
方佳伶的声音冷静,胸口的怒火全都被挤压在胸膛下,只?隐忍地在内里爆发:“他?打的真是好算盘,毁了骸骨,便没有东西再?能动他?的气运,诸敝州虽然没了,但天隙也会同?样毁掉,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天隙在诸敝州,又能影响他?什么??”
“天隙的扩大?迟早要遍及整个仙界,到时候没了仙凡屏障……”方佳伶冷冷道:“你应该也知道,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不可?能希望他?掌控的东西产生一点陡变。”
执掌着天下的权柄,就随心所欲地将一切都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任意摆布。
这样的感觉,姜真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的父皇,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封离曾因为父皇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见识过无数百姓因为父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可?为什么?当他?自己拿起生杀的权杖时,又变成了同?样的人??
今日骸骨崩坏,诸敝州的基石不复存在,整个州所有的活物,都会化为灰烬。
方佳伶摸了摸她的头发,搂着她的头:“他?知道你在这里,却?还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根本就是想让你死,你以后……别犯傻了。”
姜真闭上眼?,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身上没有“命”,封离是知情的。
封离知道她不会死。
但她现在能做些什么??
就算她死不了,也无法利用这个能力?去改变些什么?。
姜真再?次感受到了,曾经站在即将覆灭的南燕王朝前?的那种无助感。
从人?到仙,一个微末的个体能做的事太少太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是一个偶然活下来的看客。
方佳伶的手压在她头上,锋利的指尖比水还冷,突然转移话题道:“我恨那个占据了我身体的人?。”
', ' ')('“那个异魂?”姜真想了想。
“嗯。”方佳伶仰着头,侧脸柔婉,却?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我前?世被占据身体的几百年,一直在身体里看着她。”
“我自幼习剑,血脉高贵,仙力?不输封离,只?需要光华鲛珠,就能蜕变为最纯粹的上古鲛族血脉——即使没有,也足够称霸一方。”
方佳伶侧过脸,平静地看着她:“她占据了我的身体,也继承了我全部的功法和?力?量,却?只?知道拿着我的身体情情爱爱。”
“封离拿她当替身,睹物思人?,拿她的身体复活你,她有离开?的力?量,也有复仇的力?量——对……不是她有,是我的身体有。她为了封离迟迟不分?化,不接受传承,甚至因为他?的授意,放弃自保的能力?。”
“当封离背叛她的时候。”方佳伶冷笑起来:“她却?只?想用自己的死惩罚他?,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方佳伶的目光和?她对上,深深幽幽:“但是阿真,你不要这样。”
姜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样的话题,心里浮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掌控了力?量,你才?能抗衡自己的命运。”
方佳伶突然垂下头,骨节瘦长凸出的手,轻柔地捧住了她的脸,一寸一寸抬高,直到和?他?的视线平行?。
方佳伶扯了扯唇角,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脸庞,仿佛浮动在水里的幻影,顷刻就要化为虚无。
他?的手上的血肉又开?始无端地撕裂,迸涌出鲜血。
姜真如梦初醒,抓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方佳伶摇摇头,血肉模糊的手心,浮现出一个孱弱的灵魂。
他?不由分?说地把异魂塞进了姜真的手心,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利爪划过姜真的小臂,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线,以她的手为,青红色的狰狞凸起,像蛛网一样迅速蔓延,直到方佳伶划的那道线才?堪堪停下。
“我把她封禁在了你的手里。”他?轻声道:“你要记住。”
姜真疼得面色发白,声调隐隐崩溃:“我记住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折腾什么??”
方佳伶指尖戳在她唇上,陷进一个小小的浅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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