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司马睿急匆匆的赶过来,进门就哼唧道:“正忙着批奏折呢,就让人去请,真是半刻都离不得朕。”
俞馥仪哪有心思同他打情骂俏,忙不迭的把事情跟他一说,司马睿脸色当即就变了,抬脚就往外走,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对俞馥仪道:“叫琰儿在撷芳殿住,朕会安排靠得住的出过天花的宫女太监过去伺候。”
“不必。”俞馥仪干脆利落的拒绝,“叫他到长春宫来,横竖他除了上书房就是待在臣妾这里,要有事,臣妾也逃不开,索性一起隔离。至于伺候的人,皇上不必费心了,臣妾已经安排妥当。”
司马睿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忍心硬将她们母子分离,一扭头走了。
没一会司马琰一溜烟的跑回来了,进门后直奔俞馥仪所在的东次间,嘴里道:“父皇让儿臣立刻到长春宫来,可是母妃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没有?”
俞馥仪没回他的话,反而问道:“跟着你的人呢?”
司马琰回答道:“半道上遇到听风姑姑,她说母妃有事儿吩咐,把他们带去撷芳殿了。”
俞馥仪舒了口气,对一直装壁画的赵才人道:“我这儿一会子就要关宫门了,你是在这儿一块隔离,还是自个回储秀宫?”
赵才人忙道:“且让嫔妾沾沾娘娘的光吧,若回储秀宫,这人荒马乱的,三餐只怕都不济,这倒也罢了,熬一熬就能过去,怕就怕有人趁机下黑手,除了嫔妾这个眼中钉呢。”
大皇子现今养在慈宁宫,秦才人每天都争分夺秒的跟他培养母子感情,可能染上天花的几率不比自个低,性命攸关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跟赵才人那点子龃龉?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提防着些也是应该的,毕竟在皇宫里,什么事儿都是可能发生的。
“是沾光还是沾霉,现在还不好说呢。”俞馥仪苦笑了下,安排道:“西配殿空着,只是久无人住,这会子也腾不出人手打扫,你且到常美人的东配殿挤一挤吧。”
“嫔妾胆小,格桑被听风姑姑带去了撷芳殿,嫔妾正发愁晚上独自睡一间屋子害怕呢,住到常姐姐的东配殿,就合适不过了。”赵才人笑了笑,起身道:“娘娘且忙吧,嫔妾去寻常姐姐了。”
俞馥仪点了点头,余光瞅见谷雨的身影,遂问道:“带了几个人过来?”
谷雨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唉声叹气道:“一个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偌大长春宫,只剩三个宫人,偏李元宝还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真真愁煞人也。”
换作平时,李元宝早就与她针尖对麦芒的掐起来了,这会子他也没这个心情,闻言只瞪了她一眼,便垂下了头,只抓紧了手里的佛尘。
“娘娘,宋公公求见。”粗使宫女秋杏粗噶的声音突然传进来。
李元宝出去将宋小喜迎了进来,宋小喜跪地打了个千儿,说道:“皇上派奴才给娘娘送了些米面粮油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来,让娘娘宫里自个开火。”
“有劳公公了。”宋小喜带的人手不少,俞馥仪叫李元宝领着他们将东西搬到小厨房去,叫谷雨拿了个荷包给宋小喜后,又问道:“皇上这会子做什么呢?”
便是没有荷包,宋小喜在俞馥仪跟前也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忙回道:“皇上先派人去封锁上柳树村,又叫禁卫军围了三位皇子伴读的府邸,这会子正着手宫里的事儿呢,奴才师父也忙的脚不沾地的,毕竟这几日与三位皇子以及三位皇子伴读碰过面的妃嫔宫人太多了,连御膳房都没能脱开干系……”
“知道了,你且去吧。”宋小喜是司马睿身边得用的,时常替他到各宫送东西,也是个极容易染上天花的对象,故而俞馥仪也不敢与他多说,随便问了几句便打发了他。
谷雨简直要哭了:“这可倒好,方才奴婢还抱怨人手不够使呢,这会子连吃食都要自个做了……”
司马琰从方才起就一直安静的坐在俞馥仪身畔,观察了这半晌,也差不多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不由得害怕的抓紧了俞馥仪的胳膊:“母妃,儿子不会死吧……”
“少胡说八道,我俞馥仪的儿子,定能长生百岁。”俞馥仪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然后打趣他道:“这会子可不敢要农家自种的新鲜蔬菜吃了吧?”
司马琰惊的睁大了眼:“母妃是说,这天花是安成武吃农家自种的蔬菜吃出来的?”
“那倒不是。”俞馥仪原想迂回教育的,这会子出了这样的乱子,自然是迂回不成了,只得直白的说道:“只是刚巧安成武去打尖的那户农家的小儿出天花……”
司马琰讷讷道:“竟是这样……”
俞馥仪趁机教育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知底细的人家,岂能乱入?不知底细人家的饭食,又岂能乱用?安成武这般不顾身份肆意妄为,不但将自家置于危险之中,还带累的整个皇宫跟大半个京城的人家惶恐不安,便是他能安然无恙,这皇子伴读也不可能再当了,子不教父之过,他父亲英国公世子也要担干系。”
司马琰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怪道母妃只让儿子吃您陪嫁庄子佃农家的蔬菜呢……儿子受教了,以后定会三思而后行。”
这孩子本就心思重,俞馥仪也不敢给他太大压力,只点到为止,随即摸摸他的脑袋,笑着安抚道:“三思而后行是好事,不过你还小呢,有想不到的地儿也不奇怪。”
司马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半晌后,弱弱的问道:“母妃,咱们都会没事儿吧?”
俞馥仪笑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