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扬与花大娘子对视片刻,无奈地说:“就在桌子底下。”
花大娘子稍稍弯腰看了一眼,向儿子道:“搬出来。”
“好咧。三六舅,你别怨我,我都这么大了,身上的零钱就没超过十文……”花小哥将包袱拽出来。
“你不赚钱,要什么零钱?”花大娘子怒道,马上缓和语气,“这笔钱来得正及时,可以用来操办亲事,但是还不太够,我先给你垫上,以后你每月领钱之后先还债。”
“一切从简,不要大操大办。”胡桂扬马上道。
“何家小姐是明媒正娶,跟丁宫女不同,唉……必须大操大办,要不然让人笑话。”
花小哥将包袱放在母亲脚边,竖起右手大拇指,“我真服你,三六舅,人都进家门住几天了,你还能送出去。”
“舅舅的好处你要多学。”
“呵呵,别的可以学,这个……哎呦,这个也学。”花小哥挨了母亲一巴掌,捧起包袱跟着离开。
胡桂扬看着一桌酒菜,叹道:“怪不得义父要等义母去世之后才能纵情酒色,原来是一直没机会啊。”
初十当天,五行教果然派来一批工匠,麻利地修补各处房屋,木料现成,很是方便。
只用了五天,赵宅焕然一新,只有后院的几间房子还需要大修一下,月底前也能完工。
老强、老马比主人还要高兴,互相道:“这才像个大户人家,咱们可以做得更久些。”
正月十五这天傍晚,袁茂、樊大坚带着蒋二皮、郑三浑登门,提前送来新婚贺礼,一箱一箱搬进来,箱箱沉重,蒋、郑二人累得直喘粗气,老强、老马过来帮忙,也感觉沉得不像话。
樊大坚笑道:“什么都别问,这是你应得的那一份,以后别再催债啦。”
“早送来不就好了。”
“早送来你能保得住吗?这才是我与袁茂的贺礼。”
樊大坚与袁茂手里各捧着一只木盒。
樊大坚送来全套的纸符与丹药,“我知道你不信这个,可这宅子里住的不是你一个人,新娘子若是在意呢?纸符每间要贴一张,丹药你要好好保持,新婚之夜服用,有奇效。”
“不正经的老道。”胡桂扬接过木盒。
“怎么叫不正经?性命之修乃是大道……你一个凡人不懂这些,收着就是。”樊大坚绝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丹药。
袁茂的贺礼比较正赏,是一盒新打造的金银首饰,“内人说这是时兴样式,不知新娘子会不会喜欢?”
胡桂扬笑道:“袁夫人的眼光绝不会错。真是不好意思,买这座宅子的钱还是从你那里讹来的,待会你搬一箱走吧。”
袁茂大笑,“那明明是看病的钱,怎么算是讹?”
“病情如何?”
“请到里面说话。”
仆人搬运箱子,三人进屋落座,樊大坚先开口:“你真的再不参与神玉的事情?”
“本来我就没想参与,总算如愿以偿。”
樊大坚与袁茂互视一眼。
“外面传言汹汹,说新娘子就是何三尘,谁想从何三尘那里问出法门,还是得通过你。”
胡桂扬苦笑道:“你们相信吗?”
袁茂摇头,“我不信。”
樊大坚嘿嘿笑道:“我……半信半疑,世人往往为情所困,谁知道何三尘是怎么想的?”
袁茂仍然摇头,“咱们只是接触过丹穴,当时就已难以自拔,何三尘深陷其中,怎么可能再作凡人?新娘子是不是她我不知道,但她绝不会轻易分享法门或是神玉。”
“还是袁兄想得明白。”胡桂扬拱手道。
“不管怎样,你不会再参与进去,对不对?”樊大坚问道。
“不会。”胡桂扬说得斩钉截铁,这是他向怀恩做出的承诺,绝不向外人泄露计划,何况他根本不相信何三尘会来找他。
樊大坚又看一眼袁茂,点点头,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着,别让蒋二皮、郑三浑顺手牵羊。”
樊大坚在外面关上门,袁茂稍稍压低声音,“我现在做的怪梦更多了。”
“你能记起自己的梦?”
“只有一点,多是内人转告,听上去,天机船好像是在凡人中间撒下种子,等种子长成之后再回来收割。而且据我所知,做梦的人也越来越多,两厂抓不过来,只能派人问话归宁。大家的梦都差不多。”
“种子?怎么才算长成?”
“我不知道。现在大家都有点紧张,因为陛下与太子也曾去过郧阳府,这个……”
“大家不认为那是好事了?”
“现在说法太多,没人知道哪一个比较准确。”
胡桂扬想了一会,笑道:“好像除了等待,也没有别的选择,我是假郎中,这样的病治不了。”
“当然,可我想,或许何三尘了解真相,她在僬侥人墓中掌握的秘密最多,我不求别的,只想要个准话:种子究竟是什么?是神力?是丹穴?是金丹?”
“要是我,更关心种子埋在哪了?田地是什么?”
袁茂脸色微变,“种子在凡人中间,我们就是田地。”
“呵呵,我也接触过丹穴与神力,跟你一样,也是田地。”
袁茂做不到胡桂扬那样洒脱,“天机船究竟想要什么?”
“好吧,我若是能见到何三尘,替你问问,但你别抱太大希望,我给不了你保证。”
袁茂露出微笑,“人各有命,能问清楚最好,不能,也只好如此,怎么都是一世。”
胡桂扬很想安慰袁茂几句,想来想去,开口道:“好在袁夫人不受影响,而且她比你有钱,你不用担心她的后半生。”
袁茂的笑容没了,“你还是闭嘴吧。唉,何三尘……现在是大家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