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西厂规矩这么严了?”
汪直扭过头去,霍双德道:“小子,还不谢恩退下。”
胡桂扬还是不肯下跪,拱拱手,笑道:“三天就三天,起码让我吃饱喝足,睡几个好觉,多谢厂公开恩。还有这位童……高手,希望到时候你能手下留情,试试功力就好,千万别太用力。”
霍双德不耐烦地挥手,胡桂扬笑着退下,一出屋,先打个哆嗦,只见雪已是漫天飞舞,地面积起数寸,一步一个脚印。
“轿子也没了,真是来时容易去时难啊。”胡桂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快到大门口时,石桂大从班房里闪身出来,手里托着一件长袍,“没有太合适的,你先穿着。”
胡桂扬披上,觉得暖和一些,笑道:“雪中送衣,你救我一命。”
“不开玩笑,你若是还有金丹,最好交出来,若是送给他人,说出名字,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回来,你一直想要的休闲富贵,唾手可得。”
“我现在真是悔青了肠子,若是还有金丹,早就交出来换取功劳啦。”
“何三尘与高青草,西厂会把她们找出来。”
“找到之后一定替我问一句,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
石桂大沉默一会,“厂公给你几天时间?”
“三天。”
“指派哪位?”
“一个叫童丰的家伙。”
石桂大又沉默一会,“童丰是西厂数一数二的高手,郧阳城巨变之后,保留功力者寥寥无几,他是其中一位,尤其擅长用腿,你好自为之。”
“多谢提醒,什么时候一块喝酒吧。”
“以后再说。”石桂大拍拍胡桂扬的肩膀,转身回到班房里。
几个月不见,石桂大更加成熟稳重,好像他才是哥哥,胡桂扬快要想不起从前那个负责跑腿儿的三十九弟是什么样子了。
胡桂扬披着长袍走到街上,顶风冒雪慢慢往家走,一时兴起,掀开长袍,一路上连蹦带跳,偶尔大喊几声,身体还真热乎不少。
几名巡街差役远远喝道:“谁家的疯子?乱喊什么?”
“锦衣卫。”
差役不吱声了,也不过来查证。
胡桂扬拎着长袍,迈开大步,越走越兴奋,冲着风雪呼啸,好像仍然走在山林里。
街上的确没什么人,偶尔有人缩头缩脑地走来,远远看见他先躲到一边。
从西厂到胡宅要绕一个大圈,路不近,各坊都有铺兵、差役值守,大都怕冷不出门,或是喝问一声,听到“锦衣卫”三个字,都不吱声。
唯有一处,值守的几名官兵不信邪,提灯笼走出来查看,见胡桂扬衣裳破旧,手里拎的袍子却有七成新,越发不信,上前拉扯。
好在胡桂扬没将身上的东西都扔掉,东西两厂也没收回,腰牌、驾贴俱在,尤其是后者,将官兵吓了一跳,立刻交回,赔笑道:“大人这是刚刚查案回来吧?”
“让你猜对了,回家连口饭都没吃上,就去东厂、西厂走了一趟。”
几名官兵被唬得脸色剧变,连番赔不是,专门指派一人提灯引路,送胡校尉回家。
胡桂扬没有马上走开,向街里望去,“这不是观音寺胡同吗?”
“是啊,胡校尉在这里有熟人?”
“我从前住在这里。”
“哦,那胡校尉一定认得石百户了?”
“认得。”胡桂扬笑了笑,跟着提灯官兵前往史家胡同,一路上没再大呼小叫。
院门一敲就开,蒋、郑哥俩儿都在,将房子内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用包袱里的银两买来不少东西,正围炉吃火锅呢,大饼原谅这两人此前的图谋不轨,趴在炉边啃骨头。
“哈哈,我们就知道胡校尉没事,街坊都说你被抓走,只有我们说你是被请走。”
胡桂扬进屋拿出碎银子赏给送行官兵,将长袍放在一边,坐在炉边,先吃几片肉,猛灌一口酒,备感舒畅,感慨道:“这样的日子,别说三天,一天我也满足啦。”
蒋二皮、郑三浑不明所以,也不在乎,一个劲儿地劝酒。
三人一狗,吃得酩酊大醉才各去休息。
胡桂扬一觉睡到正午,一睁眼就听到那两个家伙在门外嘀嘀咕咕,喝道:“进来!”
蒋二皮开门探头进来,脸色没有昨晚那么喜庆。
“中午吃什么?”胡桂扬问。
蒋二皮愣了一下,“胡校尉,大门外面……怎么有两名公差把守呢?”
“那是西厂派来给我看家的。”胡桂扬伸个懒腰。
蒋二皮进屋,将门关好,走到床前,递过来一封信,小声道:“昨晚有人送来的。”
“怎么现在才给我?”
“昨晚喝得高兴,给忘了,今早看到公差之后……”
胡桂扬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笑道:“消息传得真快啊,大家都知道我回来了。”
信是沈乾元写来的,下午要来登门拜访。
胡桂扬记得很清楚,他带着金丹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丹穴时,碰到的第一伙人就是沈韩元一帮。
当时沈韩元不明白胡桂扬从何而来,事后肯定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