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何三姐儿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根本用不着他的帮助。
胡桂扬坐了一会,不知是说服了自己,还是因为离天机丸比较远,心情平静许多,甚至生出一点小小的得意,“整个郧阳府,大概只有我这里算是静土吧。”
他叹了口气,静土虽好,却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得到,与之相比,被人遗忘的感觉则更加强烈,想起自己从京城出发时还是前呼后拥,如今却沦落到独自一人收拾空房,不觉哑然失笑。
夜色渐深,胡桂扬全无睡意,走出房间,站在庭院里仰望空中星月,渐渐地思绪飞扬,万事万物皆在心中一闪而过,不留痕迹。
“你在看什么?”有人问。
“脖子僵住了,帮我一下。”
袁茂走来,伸手在胡桂扬脖子上揉了两下,然后轻轻用力,推着脑袋恢复正常姿态。
胡桂扬长出一口气,“还好你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可能要这样站一晚上。”
袁茂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见过不少怪人,可是像胡桂扬这样的绝无仅有,一想到这人还是自己的上司,他心里默默叹息。
“杨九问请你去一趟。”
“背山老怪杨九问?”胡桂扬活动脖颈,对这份邀请极意外。
“嗯,他说这次相邀与恩怨无关,只想请你看一样东西,说你肯定感兴趣。”
“什么东西?”
“他没说,他在行都司衙门等你……”
“走吧。”胡桂扬迈步就往外走,边走边扭脖子。
袁茂紧紧跟上,“我查过了,衙门里都是官兵……”
“我不担心安全,杨九问既然投靠李孜省,不敢再用江湖那一套,想杀我必定光明正大地安个罪名,用不着设陷阱,何况还有你呢。”
胡桂扬的信任让袁茂有些感动,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此次邀请我在西厂备案,绝不会有擅闯之名。”
“呵呵,还是你考虑得周到。”胡桂扬对城里的几个衙门熟门熟路,大步走在前面,“你在汪直那里还自在吧?”
“我跟厂公说了,再过两天就回胡校尉这边来。”
“别,我这里啥事没有。西厂今晚不是要抓人吗?你怎么没跟去?”
“厂公嫌我武功低微。”袁茂几次吸取丹穴精华,都在中途被胡桂扬硬行带走,功力小有增长,不到一天就已消失。
“咱们是这城里武功最弱的人。”
“差不多吧。”
快到行都司衙门,袁茂道:“厂公两个时辰之前出发,说是要去小龟岛抓人,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失败了。”
小龟岛离城不远,汪直若是立功,肯定派人快马加鞭回来报信。
胡桂扬笑一声,没说什么,快要进门时他想起一件事,“李半堵和尤五六……”
“他们没事,尤五六去了一趟山谷,也已回来,具体住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衙门里没什么人,一名公差打开偏门放两人进来,也不带路,任由两人往里走。
袁茂认路,将胡桂扬引到后面的一处僻静小院里,低声道:“我不能进去,但我不会离开,一定会等你出来。”
胡桂扬点下头,自己推门进院。
与郧阳城的大多数建筑一样,院子很新,但是精致许多,庭院铺着石板,窗前移植高大的花木,散发阵阵幽香。
正房、左右厢房,所有房间都没点灯,胡桂扬站在门口,咳了一声,提醒院子里的人自己到了。
没人回应,过了一会,从一株花木后面飘出一道身影,那是名女子,长裙委地,长发及腰,走路轻柔而缓慢,像是在飘动。
“蜂娘?”胡桂扬认得此女盈盈一握的腰肢。
明明是杨九问相邀,见到的却是蜂娘,胡桂扬转身向院外望去,没看到等在外面的袁茂,却看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门口站着一个弯腰驼背、状如老妇的人。
“老怪,这是什么把戏?”胡桂扬也不客气,直呼其号。
杨九问指向蜂娘,示意胡桂扬再看。
蜂娘像是没听到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缓缓来到院子中间,嘴里轻轻哼着小曲,偶尔旋转一圈,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她来到胡桂扬面前,视若无人,继续前行,胡桂扬不得不避开。
蜂娘走向门口,杨九问举起手中拐杖,在她额上轻轻一点,蜂娘转身改变方向。
她无所谓去哪,只是行走,不停行走。
“她……”胡桂扬心中升出一股冷意。
杨九问终于开口:“没错,她得了失心疯,忘了自己是谁,刚刚发病不久,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胡桂扬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了,原来携带天机丸的隐患正在显现。
“小草。”他心里一惊,外出的小草若是发病,处境极其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