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与关达子的交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总之,见到小周仓,此事才算结束,从此以后,我不追究关家,在我给上司的报告里,也不会涉及关家。”胡桂扬伸出一只手,按在银子包上,表示东西收下了。
周百户呆了一会,拱手告辞。
胡桂扬的两名伙伴一直站在门口旁观,周百户一走,樊大坚就兴奋地说:“你说银子少了一半,其实是在诈他,对不对?他是买卖人,见钱眼开,必然要抽份子,你一开始就猜到了,对不对?关家人自称关达子从不顾家,却巴巴地送银子给你,所以你知道他们心虚,对不对?”
樊大坚一口一个“对不对”,越来越显兴奋,还有几分崇拜。
胡桂扬笑道:“没那么复杂,我看包袱皮挺大,里面的银子却不多,因此猜测周百户从中私取了一些。”
“这么简单?”樊大坚大失所望,“那小周仓呢?关家能找来吗?”
“我不知道,反正谁来求情——不管他为谁求情,我都会要求他用小周仓来换,成与不成再说,有这样的机会总要尝试一下。”
樊大坚更加失望,向袁茂道:“我还以为他胸有成竹呢。”
袁茂笑了一声,向胡桂扬道:“午时之前小周仓若是不来呢?”
“那就算了,把他哥哥放回家,有那七个人也够了。”
“这些银子……先收起来吧。”樊大坚挺长时间没有进项了,桌上银子不多,他看着却有点眼热。
胡桂扬将银子推向袁茂,“下午,你还给关家。”
“是。”袁茂收起银子包。
樊大坚长叹一声,知道自己的建议不会受到重视,干脆不开口。
胡桂扬另有用到老道的地方,“中午吃完饭,你出趟门。”
“去哪?”
“找你认识的同道,查一查孙瞎子的死因。”
樊大坚不太愿意接这项任务,转念一想,还是回道:“好,入夜之前我若是没回来,你得让袁茂去大关帝庙找我,多带人。”
胡桂扬笑着点头。
小周仓真来投案了,离午时只差一小会,他一个人来的,闯进巡捕营,大声叫嚷,要换自己的哥哥出来。
他的兄长不太领情,在庭院里见到弟弟,甚至没有停下来打声招呼,加快脚步跑出营门。
八个人这回都齐了,被带到一间偏厅里,接受锦衣校尉的审问。
按胡桂扬的要求,这八人并未披枷带锁,唯有身上的兵器被收走了,兵丁将他们押进来之后,立刻退下,在八人对面,审问者只有胡桂扬与袁茂两人。
八人一拥而上,没准能将这两人群殴致死,可是没人动,这里是巡捕营,而对方是锦衣卫,若是出事,谁也逃不掉,更没人敢包庇他们。
八人站成两排,有人犹豫了一下,见同伙不跪,自己也不跪。
胡桂扬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也没有要求他们下跪,突然伸手指向一人,“我对你有印象。”
那人吓了一跳,脸色立刻变了。
胡桂扬连指四人,“你们那天跟关达子在一起,后来还去了沼泽,我没记错吧?”
四人唯唯诺诺地承认。
胡桂扬又看另外四人,手指移来移去,最后停下,指着前排的一名矮壮汉子,“你是小周仓。”
“正是你家大爷我。”那汉子粗着嗓子说,满脸的不服气,其他七名同伴都低下头,做好看热闹的准备。
袁茂上前一步,被胡桂扬拦下。
“关达子死的时候,你不在现场。”
“当然不在,否则的话,你们还能坐在这里?”小周仓瞪眼怒视,越发无所畏惧。
胡桂扬不受影响,反而轻叹一声,“好一个重义气的小周仓,可惜,关达子身边再没有第二个你这样的人,当时他带着十几、二十多人,全跑了,跑得飞快,我想追都追不上。”
另外七人羞愧地将头垂得更低了。
小周仓厉声道:“一群贪生怕死的忘恩负义之徒,呸,关大哥白跟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七人羞愧之余还有一些愤怒,但是当着锦衣卫的面,不敢表露出来,只用目光斜睨小周仓。
“可他们比你孝顺父兄,听说家人被抓,都来营中投案,只有你等到最后才来,让你哥哥多坐半天牢房。”
“我们早就不是兄弟,我唯一的哥哥是关大哥。”
“不该是‘关二哥’吗?”
胡桂扬越在细枝末节上纠缠,小周仓越是恼怒,终于忍受不住,骂出一句脏话,猛地冲向公案,要跟锦衣校尉拼命。
胡桂扬赤手空拳,袁茂却带着刀,立刻拔出来,喝道:“大胆!”
小周仓停下脚步,向地上啐了一口,又退回原处,“要杀要剐随你便,你杀死关大哥,自然有人找你报仇。”
“呵呵,不用‘有人’来找我,我去找他。”胡桂扬坐直,脸上收起笑容,“我要带兵进攻铁家庄,谁愿意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