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此消彼长</h1>
黄俨何止是一条大鱼?简直就是杀人无数的大鲨鱼, 可是徐妙仪的目标远不止一条鱼, 她要找到驱使这条大鲨鱼的幕后黑手。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徐妙仪心中越是平静, 她小心翼翼的努力套话, “黄公公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家酒楼。那时候亲兵都尉府尚在, 你带着都尉府的精锐奉命捉拿魔教逆党, 在酒楼布下天罗地网,可惜那个魔教人跳楼自尽示警,破了你的计划。”
黄俨呵呵冷笑道:“怎么不记得呢?后来是你义父道衍禅师来接, 我放了你。可惜啊,当年你母亲还在时,我职位低微, 没能见你母亲真面, 否则若一眼瞧出你和魏国公夫人相貌相似,说什么也会把你当做魔教乱党当场诛杀, 以绝后患了。”
“或许是天意吧。”黄俨阴戾的目光有了一丝疲倦, “等我从女官李桃娘等人那里得知你身份存疑时, 你已经在京城落地生根, 有燕王罩着, 周王朱橚甚至在你店里坐诊当大夫,我已经很难动你了。”
徐妙仪问道:“周奎夫人买凶杀我事败, 被关在鸡鸣山天牢,她死于马钱子之毒, 也是你下的手吧。当时你在亲兵都尉府颇有势力, 连毛骧都要听你的,天牢由都尉府把手,监守自盗起来太容易不过了。”
黄俨默认了,说道:“周夫人那个疯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听我的劝阻,暗中买凶,匆匆雇一帮武艺平平的江湖客,却被你们反杀活捉,留着她始终都是祸患。”
徐妙仪瞅准了机会,问道:“当年我外祖父在你眼里,也是必须除掉的祸患吧。”
黄俨静默片刻,突然爆发似的大笑,“徐大小姐,就凭你也想套我的话?哈哈,老子审犯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黄俨越是如此,徐妙仪就越肯定他知道真相,对付一条大鲨鱼,可没那么容易,得有耐心和他慢慢磨。
啪啪啪!
徐妙仪鼓掌说道:“黄公公善于钻营,溜须拍马,无所不能,还肯下功夫烧冷灶,在我义父尚未发迹时就卖给他人情,将我放走。宫里宫外都混得如鱼得水,连胡善围都赞你天生一张抹了油添了蜜似的嘴,没有你巴结不了的人。野心勃勃,一心往上爬,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
“可惜你生不逢时,身为太监,离皇权最近的地方,前朝元朝朴不花尚能弄权夺势,无奈当今圣上不喜欢重用阉人,反而招募大量知书达理的女官进宫,限制太监的权力,比如胡善围,进宫不到三年,就比你更得帝后信任。”
“不过最令你头疼的应该是洪武帝起了戒心,解散亲兵都尉府,命义子毛骧组建锦衣卫,如釜底抽薪,戳瞎你的耳目,斩断你的黑手,逼得你不得不亲自动手。”
黄俨闻言,讽刺一笑,“哟,没想到临死之前,我还得了你这个知音。我的处境样样都被你说中了,你我若不是天生仇敌,或许可以做忘年之交呢。”
徐妙仪话题突然一转,说道:“我在民间市井长大,还在军营混了两年,见惯了人间冷暖,倾轧无常。驱使一个人做出灭门惨案,无非为了三件事情,情感纷争,拦人财路,还有夺人权势,简单的说,就是为了女人,金银和权力。”
“皇上不喜阉人,东宫太子也是如此,所以你是一个在权势上已经走到头的太监,不可能是为了女人和权力,那么唯一的动机,就是金钱了。”
黄俨用勺子舀起蒸胖头鱼上硕大的黑鱼眼珠,一口吃下,“你来自市井,应该知道拦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谢再兴当年差点断了我的财路,死不足惜。”
徐妙仪抓住了黄俨的漏洞,问道:“黄公公,你前后的话很矛盾呀。你刚说当年我母亲在还时,你职位低微,没见过我母亲的长相。现在又说我外祖父拦了你的财路,逼你动手。可既然你当时身份低微,如何有本事使出连环计,灭谢家满门。还能抹平一切痕迹呢?”
黄俨如鲠在喉,几乎要把刚才吃进肚腹的鱼眼珠吐出来。他喉头抽搐几下,定了定心,居然有胃口舀起另一只鱼眼珠吃了下去,“随便你怎么猜吧,反正我活不过今晚了,说再多不如吃点东西垫一垫,免得九泉之下当饿死鬼。”
徐妙仪像是没听见似的,自说自话道:“所以一定有比我外祖父更加厉害的人在背后操纵,你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刀剑本身是没有动机的,身不由己,真正厉害的是掌刀之人。我外祖母早逝,只留下一双女儿,外祖父怕后母虐待女儿,终身未续弦,打算过继堂兄的儿子当嗣子,他一生都不好女色。所以他应该是拦住了掌刀之人的财路和权势。”
黄俨连吃了两个鱼眼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徐大小姐心细如发,有魏国公做靠山,又有锦衣卫、燕王等人合作帮忙,其实朝中还能和你抗衡的大官也就那么几个人,你要皇上把他们都抓起来严刑拷问,抄家搜查,定能找到真凶,何必和我干耗着,反正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徐妙仪笑道:“大明刚刚建国,立足未稳就诛杀功臣?皇上不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