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说道:“可能是为了迎合张士诚吧,想表明态度引得吴王的信任吧。再说了,是亲外甥又如何?谢再兴背叛后半年,主公的亲侄儿、你的连襟朱文正因谋反被圈禁在桐城。”
朱文正是朱守谦的父亲,因谋反案夫妻都郁郁而终。
提到朱文正,李文忠眼里有一丝疲惫,“谢再兴谋反尚有证据,朱文正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当时连我自危,怕被猜疑,请求主公给我改回李姓,不再跟着主公姓朱。徐兄,常遇春去世后,我深感自己在衰老,斗志也不如以前壮年时,若不是北元未平,边关一直不太平,肩上责任重大,我就早就告老去乡下隐居了,”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不过当时也是收为养子,叫做朱文忠,连毛骧以前都叫做朱骧,洪武帝登基后,为了明确宗室的名册,将养子都改为了原来的姓名。
没想到李文忠会如此消极的想法,隐隐间还表达了对皇上的不满,徐达很意外,皇上毕竟是他的亲舅舅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文忠看见徐达的表情,释然了笑了笑,“我忍了十年,说出来舒服多了,也只有对你才敢讲实话。因为我相信徐兄的人品,绝对不会说出去。”
原来李文忠因朱文正案,和皇上舅甥之间生了间隙,徐达说道:“我和文正娶的都是谢再兴的女儿,岳父女婿相继传出谋反,我总觉得根源还是在岳父那里——他下了战书之后,你和他面对面谈过吗?”
毕竟书信是可以造假的。
李文忠说道:“当日我们隔河对持,各乘坐一条小船在河中心谈判。他毕竟是徐兄的岳父,见面之后,我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苦口婆心劝他回头是岸……”
十年前,义乌城外兰溪河,江南两支都打着“吴王”的旗帜的军队隔河相对 ,只是一面有“朱”字小旗,一面是“张”姓,两边战鼓雷动,犹如天雷般响亮,互相比着士气。
细雨飒飒,到了傍晚时,两军主帅分别撑着一支小船到河中心相见。谢再兴穿着崭新的银盔重甲,腰垮斩马刀;而李文忠只穿着重甲,手持盾牌,并没有拿兵器。
谢再兴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不带兵刃?”
李文忠紧紧盯着谢再兴细看,以防是长相相似的替身作怪,污了谢家名声,只是谢再兴一开口,李文忠便失望了——此人确实是谢再兴本人无疑了。
李文忠说道:“徐达是我兄弟,你也曾经是我生死与共的同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我就保你不死。”
“你保我?”谢再兴冷笑道:“张士诚比朱元璋,天下迟早都是他的,到时候是我保你吧。”
李文忠劝道:“抛开同袍和君臣大义,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两个女儿和两个外孙的前途,还有谢家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吗?你这样执迷不悟,岂不是和自己的亲人为敌?”
谢再兴沉默了一阵子,问道:“栾凤和王夫人呢?你见过他们没有?”
提起这对惨死的夫妻,李文忠不禁动了怒气,“你亲手杀了他们,还有脸问我?”
一听这话,谢再兴眼里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悲伤还有疑惑,问道:“你见过他们的尸首?他们是怎么死的?”
李文忠说道:“你那晚喝多了,怎么刺死他们的都不记得了?你还捉走了交接兵权的李梦庚,斩了他的首级给张士诚当投名状。亲手做下的恶事,转眼就不承认了?”
面对李文忠的责难,谢再兴平静的说道:“李梦庚死有余辜,死的一点都不冤,我问心无愧。至于栾凤夫妇——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将来或许你会明白一切。”
李文忠又劝道:“投降吧,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回头还来得急。”
“栾凤夫妇死了啊……”谢再兴缓缓摇头,说道:“不行,我现在不能投降。我手上十万吴军,未必会输给你。”
见谢再兴执迷不悟,李文忠目光一冷,“你确定要与我为敌、与主公为敌、与亲人为敌了?”
谢再兴缓缓点头,“是的,因为我没得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