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与你的仇恨难道还要我再重复吗?我李维正过誓,要亲手剁下你的猪头。”
旁边暗处罗广才的弓弦已经慢慢拉开了,慢慢拉成了一轮满月,这里离窗口只有四十步,锐利的箭尖已经对准了朱樉的头,罗广才的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
“李总兵,你有什么条件?”朱樉再次颤声问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把你的猪耳朵割下来给我下酒。”
李维正的“下酒”二字一出口。罗广才的手指蓦地松了,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地射向朱樉的头,箭来得如此之快,朱樉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嚓!”地一声,箭射穿了他的右耳,强劲的力道继续向前,竟将他的整片右耳撕掉了。
朱樉爆出一声嘶声惨叫,仰面栽倒下地,李维正却仰天大笑道:“好酒!猪耳鲜美,正合下酒。”
这时,远方立刻传来了秦王府士兵的呐喊声,李维正一挥手,“收兵!”
五百骑兵一起掉头,如风驰电掣般向城门方向驶去,霎时间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熊熊火焰和一地的血泊,茶楼里回荡着朱樉杀猪般的惨叫……
………………
辽东李维正和秦王朱樉生严重冲突的消息立刻传遍了京城,秦王受了重伤,所有的人都为之感到异常震惊,军方立刻宣布全城戒严,又派出一万军队严密保护秦王。
而此时的李维正已经出城,返回了他位于南郊的大营中,军方不敢动兵,只派几队骑兵他进行监视。
皇宫御书房内,朱允炆狠狠将一方砚台摔在地上,他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李维正竟然在最后关头挑起事端,十几名藩王的联名声讨书已经送进宫来了,这一次甚至就是燕王牵头,现在让他怎么办?怎么向诸王交代,眼看他们就要回去了。可现在一个个都不肯走了,口口声声一定要他严惩李维正,否则,将再举宗庙质问于他。
朱允炆慑于叔父们的淫威,他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儒雅宽仁,竟有点失去理智地在御书房里咆哮起来:“李维正,你到底要干什么!”
“陛下息怒!此事不是这么简单。”劝解朱允炆的却是户部侍郎卓敬。他正在向朱允炆禀报江浙减税后的情况,却突然遭遇了这么一件事。但旁观者清,卓敬的理智却很清醒,他认为李维正不是冲动而为,此举必有深意。
朱允炆一下子坐了下来,用手指痛苦地揉捏着太阳穴,半晌,他才问道:“那你说说,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卓敬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臣认为李维正其实是在刻意给陛下造就一种条件,陛下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以保护安全为名,派军队包围诸王府,然后对其中一两人进行削藩试探,如果反抗不激烈,陛下便可趁机将诸王全部削藩,迁至江浙内地,派兵严加看管,这削藩之困局,便一举解之。”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朕连下两道奏折,再三保证诸王平安离开,现在再出尔反尔,朕的信誉何在?又让天下人怎么看朕。”
卓敬见皇上主次不分,便急道:“陛下若放虎归山,将后患无穷,自古关中就是龙兴之地,沃野千里、土地丰腴,北有黄土高原、南有秦岭屏障,为易守难攻之地,秦王聚数十万大军于此,朝廷何以拿下?北平又是金元起兵之强干之地,背靠燕山、虎视中原,加之燕王智虑过人,酷似先帝,一旦准备充分,燕赵铁骑必将席卷中原,我南方之兵何以当之?陛下,既然李维正已经为陛下创造了机会,陛下当果断行之。”
朱允炆背着手走到窗前,他默默地望着远方太庙的琉璃金顶。良久,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朕与诸位皇叔乃至亲骨肉,朕不想这样做,朕决定还是以德服之,以礼待之,若他们还是不肯,朕再考虑削藩,朕的仁义尚未施行,有何颜面先动刀兵。”
“陛下!”卓敬急得跪了下来。重重叩头道:“陛下熟读史忘了隋文帝和杨广的父子关系吗?难道忘了李世民和建成太子的亲兄弟关系吗?陛下念及骨肉血亲,可他们却咄咄相逼,根本不念叔侄之情。陛下以德抱怨,这并非良策啊!再说,陛下也并不是要杀戮他们,只是让他们易地做个太平王爷。陛下可给他们荣华富贵,也算念及了骨肉之情,望陛下三思。”
朱允炆沉默良久,方低声道:“先生还是算了吧!”
………………
夜幕初降,李维正全身盔甲鲜明,骑在马上,目光凝重地望着京城方向,在他身后,三千骑兵已经整兵完成,随时待命,这时远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飞驰而至,都是他心腹亲兵,为军官在马上施礼道:“禀报大人,我们已接到方岚传出的口信,朝廷之军并无异动,保护秦王府的一万军也已奉命撤走。”
“竖子不堪扶啊!”
李维正遗憾地摇了摇头,对朱标的陵墓方向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你的恩情我李维正今天算是还清了,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不相欠。”
他立刻回头命道:“出,返回辽东。”
大队骑兵启动,如一股奔腾的洪流向北方冲去,远方监视的军队不敢阻拦,吓得纷纷向两边躲闪。两个时辰后,他们渡过了长江,也不乘船,三千铁骑直向山东方向奔腾而去。
燕王府,燕王朱棣已经收拾完毕了,他的神色异常慌张惊恐,连声催促:“快!快!我们要即刻出城。”
旁边的大将张玉见主公神色慌张之极,是几年来少见,他便小心翼翼劝道:“殿下,既然宫中传来消息。当今皇上已经放弃了利用这次机会削藩,殿下又何必着急,慢慢地回去就是了。”
“你混蛋!”朱棣气得用鞭子直着他大骂道:“我是怕那个优柔寡断之人吗?李维正已经走了,如果他趁我不在领兵攻击北平,谁能抵挡得住?”
“属下知罪!这就立即出。”
朱棣又向吕思远一抱拳,“犬子高煦,就有劳先生早晚教导了。”
现在还不是和朝廷翻脸的时候。朱棣带走了世子高炽,仍然留下次子高煦为质。
“殿下放心,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吕思远深深地行了一礼。
朱棣点点头,他一挥手,“立刻出城,有阻拦者,杀无赦!”
就在李维正率军北上后一个时辰,燕王朱棣也紧接着率领护军离开了京城,急急惶惶返回北平。
二天天还未亮,燕王离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诸王,就仿佛大树倾翻一样,诸王顿时如猢狲般散去。秦王忍痛带伤急急赶回关中,晋王、辽王、宁王、周王、齐王皆惊得手足无措,他们慌忙草草收拾一下,也不跟朝廷告别,诸王如退潮一般纷纷离开了京城。
而此时,朱允炆还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回复叔父们的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