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家乡姐妹那里得到的消息却是李维正从此自暴自弃,不务正业混迹于乡间,斗鸡走狗、调戏妇女,起初她还不是很相信,但随着他第四次、第五次落榜,她相信了,她的心终于冷了,对他也由极度期盼变成了极度失望。
她不在乎他有什么功名,但她绝不能容忍一个品行不端,不务正业、不求上进的男人,一个连最起码的县试都考不过的读书人,她怎么放心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托付给他。
现在他居然来向自己求亲了,厚着脸皮,他完全忘了他当年的诺言,考上举人后再来迎娶自己,各种矛盾的心情,痛苦地绞缢着她的心,既为自己少女的初恋悲哀,又为李维正的堕落而痛心,更为她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而感到万分难过,她伏在桌上抽泣着,肩膀在柔和的灯光下抖动。
汉阳佛道两教皆十分兴盛,著名的道教盛地武当山就位于汉阳西北二百里外的襄阳府境内,佛教也十分盛行,在汉阳府境内也有几座香火旺盛的老庙,天池寺就是其中之一,寺庙位于汉阳城背面的天池山上,所谓山也是相对于平原而言,平底高出两三百丈,树木浓郁,池口河环山绕流,风景十分秀丽,不仅可以烧香还愿,来这里踏青郊游,也是个好去处。
时逢初春,天池山满山遍野梅花怒放,每天来这里赏梅的普通百姓络绎不绝,大路两边各种小商贩林立,有卖花样繁多的吃食,有卖木削的小刀剑,挑担的货郎,里面针头线脑、长命锁样样皆有,还有摆摊算命的,杂耍卖艺的,就仿佛一夜间生出了大大小小的蘑菇,形成了一个集市,场面十分热闹。
叶老夫人一行天不亮便悄悄出发了,雇来十几顶轿子,一众女眷男主在十几个家人的陪同下,向位于蔡店镇的天池寺行去。
近中午时,众人方来到了天池寺,天池寺的方丈和尚们已经早一天得到知府家眷要来的消息,尽管叶知府以清廉而著称,但在烧香拜佛上还是与众不同,庙里的和尚特地给他们空出观音院,不对普通百姓开放。
老太太和叶夫人自去烧香,男人们站在寺外等候。
李维正惦记着玉貔貅之事,便进寺四下寻找叶紫童,找了一圈,听一个婆子说大小姐好像下山去玩了,他急忙向寺门走去,但刚走到门口,却迎面见叶苏童和她的丫鬟走来。
叶苏童看见了他,她似乎想躲开,可犹豫了一下,便浅浅一笑,迎上来轻柔地问道:“李大哥,你要出去吗?”
“我闷得慌,想下山去走走,二小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叶苏童轻轻摇了摇头,淡然道:“不了,母亲还在等我去烧香,李大哥还是一个人去吧!”
“那好!我先去了。”李维正见不远处一群丫鬟婆子都在捂嘴偷偷地看着自己笑,他浑身不自在,施一礼闪身就走。
“李大哥。”叶苏童忽然又叫住了他。
“二小姐还有事吗?”李维正停住脚笑道。
叶苏童犹豫了一下,便摇摇头道:“没什么,对了,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不妨事了,你看!”李维正踢了踢腿笑道:“不是很好吗?”
叶苏童默默点头,两人都没有话说,李维正想起昨天的事,便笑了笑道:“昨天船上多谢你了。”
“没什么,昨天我也没有能帮助你。”说到这里,叶苏童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李大哥,昨天你拿什么给他们看,竟把他们吓成那样,一到岸就逃命似的跑了。”
李维正脸上露出了难色,他随即诚恳地说道:“二小姐,我不想骗你,但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
“好吧!以后有机会你再告诉我。”叶苏童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关心的是李维正究竟想怎样处理他们的婚事,他和父亲谈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的事吗?”叶苏童终于鼓起勇气道:“我离开家乡时找过你,你亲口告诉我一定要考上举人后才来找我父亲,可是,你考上了吗?”
李维正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心仿佛被狠狠戳了一刀,半晌,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注视着她的美目一字一句道:“叶小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无法告诉你,但是我要告诉你一点,我不会再去考什么举人,我李维正堂堂七尺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如果小姐觉得嫁给我委屈了,那我答应你,我们的婚事从此一笔勾销,我祝小姐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言罢,他转身便扬长而去,叶苏童望着他的背影,想喊住他,可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喊出声,叶苏童望着李维正渐渐走远,‘真的要一笔勾销吗?可他又好像不是听说的那般品行不端的模样,’叶苏童又忽然想起了他在船上时的谦和宽容,这时,她心中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