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妹却哽咽着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水,瘦弱的肩头颤栗不止,李维止轻轻抚摸她的肩膀,心中一阵感动,哑妹是两天不见自己,担惊害怕啊!
旁边的李员外却惊讶之极,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个小娘倒在儿子的怀中,杨缨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员外恍然大悟,他心中快慰之极,忍不住高声宣布道:“今天是腊八节,我们李家请客,架锅熬粥,乡亲们家家户户都有份。”
李维正这两个晚上为了父亲之事几乎都没有睡好,尤其是前晚他更是一夜未眠,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房间里哑妹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被褥,他甚至还来不及问哑妹的情况,便一头栽进了黑甜梦中。
哑妹细心地给了脱了鞋,除去外裳,拉被子给他盖上,她收拾了东西,便坐在旁边,手托着腮,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改变她命运的男子,把她从即将沉沦的边缘救了回来,虽然他们在一起还不到半个月,可是她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里射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半个月的时间她明显变了很多,首先是长胖了不少,身体再不像从前那般瘦弱,身着一件绿色比甲,使身子显得修长而苗条,其次是脸上的菜色已经消失,皮肤变得白腻而富有弹性,她的脸型略略偏圆,眼睛大而明亮,鼻子和嘴唇乖巧可爱,长相十分甜美,此刻,她俨如一个大家闺秀般坐在那里,脸上在阳光的映射下透出一层红润的光泽,目光宁静。
她又想起了四年前不堪回首的一幕,那天父亲被杀了,整个家仿佛天塌下来一般,无数的士兵冲进他们家中翻箱倒柜,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母亲在绝望中上吊自杀,她的哥哥姐姐们被绳子捆绑着带走,不知所踪,整整一个多月,大屠杀的恐惧笼罩着京师上空,她因年幼被卖进了教坊,从父亲最疼爱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打杂伺候人的小丫鬟,不久,教坊也不敢收留她了,又把她转手卖给了一家豆腐坊,在那里她渡过了最悲惨的四年,沉重的活计,无休无止的打骂,饥饿和独孤整夜整夜陪伴着她,唯一关心她的就是那头和她一样命运悲惨的小毛驴,最后一场大火烧毁了豆腐坊,她和毛驴一起被卖了,辗转颠簸,就在她对前路已经绝望之时,命运之神却终于怜悯了她。
就是眼前这个男子,这个心地善良,改变了她命运的男子,此刻正沉沉地睡着,轻微打着鼾声,就有点象与她相依为命的那头小毛驴,哑妹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受到内心宁静,她愿意就这样永远地守侯在他身旁。
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李维正终于醒来,他翻身坐起,只觉浑身轻快,神清气爽之极,他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却发现眼前摆着一只托盘,里面饭菜齐备,正冒着腾腾热气,他正腹中饥饿,也不管其他,端起饭碗便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片刻,他吃完了饭,这才忽然想起什么,“哑妹!”他站起身左右寻找,很快从屋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哑妹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湿漉漉的,她做了一个洗衣的动作,指了指院外,表示自己在给他洗衣。
“我们出去走一走,我带你去看看元宝山的风景。”李维正忽然兴致高涨,拉着哑妹便向府外走去,哑妹口不能言,只好跟着他来到了原野里。
时值冬季,大地一片萧瑟,麦田的冬小麦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远方的小河已经结冰,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瑰丽的红光,再远方,一层白雾笼罩在元宝山上,远远看去,山体云雾缭绕,使得元宝山多了几分仙灵之气。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李维正兴致勃勃的问道。
哑妹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很喜欢这里的宁静,夫人对我很好。”
“那明天我还要回县城,你就住在这里吧!”
哑妹却摇摇头,又写道:“你不是说去京城时再让我住在这里吗?”
“哦!我真是这样说的吗?”李维正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哑妹忽然狡黠一笑,又写道:“你的意思的是说,我可以和你一起进京吗?”
李维正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说过进京时再让你住在这里。”
哑妹慢慢垂下了头,她轻轻在泥土上写道:“你是讨厌和我在一起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李维正拉着她的手,凝视着她道:“有一点你要记住了,你不是我的丫鬟,你是我的妹妹,知道吗?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之所以让你暂住在家里是担心我无法分心照顾你,怕你出事,只有把你放在老家,我才能放心地出去打拼,等我有了基础,我再把你接出来,你明白了吗?我绝没有讨厌你,相反,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轻松快乐,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李维正抬起头望着远方,想起了他的少年时代,是啊!那时他是多么无忧无虑,他却没有注意到,哑妹的头埋得更深了,想写两个字,可手被他握着,她脸上呈现出一片嫣红之色,却不知是不是被夕阳映照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