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丽道:“我原以为陛下最关心的是北方草原人。”
朱高煦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阿莎丽提到明军在辽东大胜时,朱高煦也没有太多的喜悦,他似乎真的不是太专注北方一隅的事情。
她忽然想起了长兄,想要辅佐一位大汗、恢复成吉思汗的功业。而眼前这个明国皇帝,似乎正在做那样的大事了?
“你的精神好像很不好。”朱高煦的声音传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一会儿你去后边,暂且在柔仪殿的后殿里歇着罢。整座柔仪殿、都是朕读书的地方,没有别的人。后殿以前住过人,甚么东西都有,起居不成问题。”
阿莎丽道:“我听陛下的安排。”
朱高煦道:“咱们算是有缘,又见面了,有些事你也不用太计较。咱们认识的时候,牵扯到了军国大事,难免就有点复杂。”
阿莎丽摇头道:“妾身已不在意去年的事。”自从她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另一些事就显得不重要了。
朱高煦点头道:“那就好。”
阿莎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去年陛下劝我留下,当时陛下是否在暗示我、蒙古国有人容不下小王子?”
朱高煦放下了毛笔,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说道:“这件事,朕不好说甚么。”他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朕明白你的感受。”
阿莎丽渐渐有点走神,喃喃道:“最难的是,不知该恨还是不恨。”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没有吭声。
阿莎丽道:“没有凭据,我不能认定,或许我也只是在骗自己……”
她回过神来,发现朱高煦仍然坐在那里、甚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而且他的神情,有一种诸如怜惜、同情的意味。他确实在理解她的感受。
这时阿莎丽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正在干着征服诸国的大事,竟然会在意她的那些私事。阿莎丽一时间心头有些异样。
“我不该说这些的,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阿莎丽道。
朱高煦道:“那你该说甚么呢?朕是不是能占据埃及,对阿莎丽重要吗?”
阿莎丽听罢,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心情也立刻好受了不少。
她起身道:“那妾身先请告辞。”
朱高煦点头道:“你走后门出去,应该有宦官宫女在那边,有人会带你。”
阿莎丽弯腰鞠躬。
“对了。”朱高煦的声音忽然又道。
阿莎丽转头看着他。
朱高煦道:“那屋子里可能还有些衣裳和日常用度之物,以前住过那里的人留下的东西。你让宦官给你换新的罢。”
阿莎丽道:“妾身不会动别人的东西。”
朱高煦摇头道:“朕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是不嫌,爱用就用,反正都没用了,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回来的。”他的脸色有点异样,俄而露出自嘲的神情,用感概的语气道,“因为现实,有的人离开了。同样因为现实,你却来了朕的身边。”
阿莎丽不太明白甚么意思,便没多言。
她走出大殿时,果然见走廊上有阉官和宫女走动。一个宦官上前来,躬身说了两句话,便带引阿莎丽去了一个房间。从门口进去,只见房里摆着桌椅茶几,而里面还有房间,原来这是一处套房。
宦官告退后,阿莎丽从一道屏风走了进去,找到了卧房。
她很快看到一张桌子上,摆着铜镜、梳子以及各种各样稀奇的小物件,便猜测原来住在这里的也是个女子。果然阿莎丽在衣柜里发现了许多女人穿的衣裙。
阿莎丽这时才明白,为何朱高煦脸上那有点失落的感概,这个女人大概与皇帝有过甚么过往。阿莎丽不禁有点好奇。
她随便翻看了一会儿柜子里的衣裙,见到那些衣裙与汉人女子的不太一样。可能曾经这里的女人也是外藩来的。
阿莎丽回忆着朱高煦的那句话,有的人离开、有的人来了。她一时间倒有些疑惑,皇帝朱高煦究竟是个性情中人,还是冷静无情的帝王?
她坐在了床边上,周围十分安静。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逃离了、那纷扰纠缠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