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节特别热闹,宫中张灯结彩,皇室仿佛每天都在庆贺佳节,京师城内更是喜庆喧闹了半个多月。
上元节前后,运输火器辎重的海军船队,也陆续向北方起航。刚开始朱高煦曾亲自到港口、送别将士,后来几批他便没管了。不过他的心思一直悬着,只能耐心等待辽东战役的结果。
……
辽东都司依旧管着大宁城。为准备此役,王斌中军从各卫所抽调的卫所兵,集结的地方也有两处,大宁城以及沈阳中卫。
大宁城内,孙勇二在自己那又小又破的住处,已经等了几个月,总算是等到了消息。
今日情况有点奇怪,上头并没派个跑腿的来通知他,却是周元忠亲自来了。周元忠是锦衣卫总旗官,常驻大宁城的锦衣卫军士里、他的职位最高。
孙勇二一阵忙乱,急忙搬椅子到北面,请周总旗上坐。
周总旗摇了一下那椅子,骂骂咧咧了两句,转身干脆地一屁|股坐到了孙勇二乱糟糟的床上。
“总旗大人等会儿,俺去烧水泡茶。”孙勇二道。
周总旗皱眉道:“别瞎折腾,坐下。”
孙勇二抱拳道:“小人得令。”
周总旗一边从怀里掏东西,一边说道:“你小子运气好,正遇上锦衣卫缺人的时候、又让上头觉得你能干。”
孙勇二忙讨好地笑道:“要不是总旗大人给小人请功,谁知道哩?”
周总旗指着一份任命状道:“这东西你看看,看完先放俺这里。”
“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长?”孙勇二勉强识得一些字,吃力地看了一阵、连读带猜才搞明白,“大小是个官哩。”
周总旗道:“你在俺手下干,锦衣卫的身份别说出去。”
他又拿出一份任命状,“你要干的差事在这儿,沈阳左卫的一个总旗。这回咱们跟着大军去打科尔沁人,你得盯着本营里带兵的武将,有事儿就往俺这里密报。机灵点,别被人发现你是锦衣卫的人,不然都防着你、啥事也瞧不见。”
孙勇二道:“小人明白。”
周总旗道:“这总旗一家都死绝啦,没人袭任。你的来历也帮你编好了,你本是辽东都司的军户,逃走后遭人捉住,当年圣上亲征鞑靼时聚集人马,你被送到军阵前面冲杀,因作战勇猛斩获敌将首级选入京营。现在兵部给各卫所补缺,把你的名字写到了沈阳左卫的单子上。记住了?”
孙勇二点了点头:“便是打鞑靼的那会儿立了功,别的都不用记。”
周总旗又掏出了一些银币,放在床上数了数,“安家费,两份。照俺们大明朝的规矩,新官上任有一份安家费,锦衣卫小旗长也算官儿;最近就得出征,不管将领军士,都有一份兵部发的安家费。拿着。”
孙勇二抱拳道:“谢总旗大人。”
“数数。”周总旗道。
孙勇二笑道:“俺有今天都靠总旗大人,还信不过您吗?”
周总旗点头道:“贪卖命钱,有人干得出来,俺是觉着烫手。”
他说罢在孙勇二肩膀上拍了拍,便站了起来。
孙勇二忙问道:“军中的武将会出啥事?”
周总旗转头道:“不出事最好,若遇到武将密谋兵变、违抗军令、通|敌叛逃者,见机行事,坐实了便可先斩后奏,或密报上峰。先干着,以后慢慢就懂事儿了。”
孙勇二又问:“俺挂着卫所的官职,带兵上阵,死了咋整?”
周总旗回顾这间屋子,又打量了他两眼:“你这光|棍,死了白死。”
他接着说道:“朝廷现在抚恤丰厚,可是给家眷的。大致有一笔钱、有处宅子,寡妇安排织布针线的活儿干,孩儿朝廷养到十六岁,男孩儿去武备院读书习武,女孩儿去贤淑堂学识字礼仪女红。都是好地方,比那目不识丁长大的孩儿强百倍,还不用管饭。”
孙勇二沉吟道:“俺只道武德圣上给军士发军饷,倒不知还有这好事儿。”
周总旗道:“圣上带兵打仗出来的,厚待将士。再说俺们圣上有的是钱,听说在日本国抢了很多白银黄铜,京师的铸币作坊日夜不停的。南边市舶提举司对商贾也管得紧了,能把人祖宗十八代查出来。”
他说完便拿起斗笠,戴在头上,身体一猫出了门。孙勇二在门口抱拳鞠躬,等周总旗走到巷口,他才站直了身体。
孙勇二回到破屋里,他先在地上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又将床上的银币数了三遍,脸都笑烂了。他还犹自念念有词,“祖宗总算管事儿了,再不保佑香火也要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