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来到这里,又想起了她生的唯一儿子,少不得又伤心了一番;让原本很高兴的一天,蒙上了一丝伤感……西平侯沐晟听说是耿浩的事,立刻明言,他不管了!沐晟正忙着写奏章,便叫陈氏出面,把耿家的人安抚好、把打发走并不要继续闹事。
……沐府大门里的一间倒罩房内,管家把那个老奴带进来时,陈氏坐在上位。沐蓁也站在一旁听着。
那耿家奴仆一进门,便跪伏在地凄惨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老奴家主人,被锦衣卫抓到了诏狱,说是与乱党袁珙勾结,怕要判重罪!求沐夫人看在老夫人的情面上、看在耿家唯一的后人上,救人一命呐!”
陈氏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耿浩为何会与乱党勾结?你起来说话。”
奴仆从地上爬起来,哽咽道:“回沐夫人话,先前袁珙不是朝廷太常寺卿么?那会儿伪朝当政,袁珙是御前红人。主人(耿浩)想借袁家之势,便娶了一个自称袁家宗亲的妇人!而今袁珙倒|台,主人因此被牵连……请沐夫人先听老奴把话说完,主人其实是冤枉的!那妇人并非袁珙宗亲,却是袁珙家里的一个家|妓!她还在耿家偷|汉子……”
陈氏听到这里,长叹一声道:“长兴侯英雄一世,要知道后人干的这些事,可不知会气成甚么样?家妓?他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奴仆听罢,又急忙向沐蓁拜道:“求沐娘子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帮忙说句话。只要沐家人在圣上跟前一句话,我家主人必定得救了。”
沐蓁听到他说起“以前的情分”,神情一阵紧张。她欲言又止两番,终于开口道:“娘,此事不能由我们家去求情。”
奴仆听罢吃惊地站在那里,一脸茫然与失望。
沐蓁想了想,好言对奴仆说道:“正因看在祖母的份上,沐家已经帮过耿浩很多次。你现在不该再来求沐家的,应该去吴家。”
“吴家?”奴仆愣了一下。
沐蓁点头,声音轻快地说道:“江阴侯吴高。”
奴仆一脸为难道:“可是,我家主人曾休了吴高之女、让吴高蒙羞,两家已经结下大怨!现在去求人,不是自取其辱?”
沐蓁有点出神地回忆着往事,她回过神来,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我表哥耿浩就是太要自尊面子,难道他家的一个奴仆也如此清高么?”
奴仆忙道:“不敢。老奴是说,眼下才去求吴高,怕是没有一点作用啊!吴高以前与圣上为敌,现在又怨恨着耿家……”
沐蓁摇头道:“以前表哥一心想出人头地,我也不是嫌弃他有没有高位、只因那时见他那么执着,才想帮他。便好几次劝他去投汉王,那是他唯一的门路了。可他不听,放不下脸面。
既然他不愿意屈服于汉王,在云南想飞黄腾达,那便没路可走了!他却也不能沉心下来,过寻常日子,才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他还出卖过沐家!我们家虽然大度宽容,可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他了啊。表哥到了现在的境地,唯一的门路就是吴高了。你不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好生去试试。我现在已经不恨表哥了,犯不着害他。”
陈氏忽然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沐蓁,轻声道:“我这做娘的,竟不知道、你以前便有那般见识了?”
沐蓁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甜甜的模样十分天真乖巧。
陈氏喃喃道:“你爹老是带着你在身边,或许我以前真的疏忽了……”
奴仆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又问道:“夫人,您真的不为耿家说话了吗?”
陈氏道:“蓁儿说得不错,沐家对耿浩早就仁至义尽。你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索取无度!你去吴高家试试罢,不要再到沐家来嚷嚷了!以前的恩怨便算了,你们不要逼|迫太甚!”
奴仆“唉”地叹了一口气,再次磕头哀求。
陈氏不再发一言,起身往房外走去。沐蓁急忙跟上,她接着又回头轻快地说道:“你不是说,那是救命的事?可别光顾着脸面哟!”
……耿家奴仆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动弹。他似乎想听从沐蓁的劝告,却又不太敢相信这个富贵家的小娘子……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常常含着美好单纯的笑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这样的人出的主意,能信吗?
不过奴仆已经苦苦哀求过沐家人,别人不答应帮耿浩求情!奴仆此时也没别的办法,他回过神来、被沐府的人带出角门,便打算试试沐娘子的法子,恬着脸去吴家。
世间沉浮,真的是难以意料。谁又能想到,曾经眼看要完了的吴家,还有机会复起?曾经休妻侮辱了别人,还有上门哀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