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688、层层推进结善缘</h1>
实在是万长生太讨厌了:“《摩诃般若波罗蜜经释论》里面也说过‘复次,是诸光明,变成千叶金色宝华,从舌相出此千叶金色宝华,光明彻照,如日初出’,所以这洞窟里面整尊佛像背光的火焰纹上,就应该有坐在莲台上的小化佛,那些想盗取佛像的人,掰走这一两米高的佛像不可能,就只有砸掉背光火焰纹上的小化佛了,这里就该是这个东西……”
还是那句话,做泥塑做得好的,对佛像未见得钻研,佛像做得好的,对佛经未见得熟悉,对佛经如此滚瓜烂熟的,都当方丈了,捏什么泥巴啊。
复合型人才万长生,对这些东西就太熟悉了。
观音庙没有这么丰富的艺术宝藏,但好歹千百年传承下来没有断档,寺庙几经战火摧残,却从未被这样弃置上百年无人看管,一直都在被万家默默守护。
所以还是有些家底儿的。
特别是碰上万长生这么个在寺庙集市上练了好些年手艺的家伙。
早就手痒痒了,好久没这么雕泥巴了,眼花缭乱的手法!
那套佛罗伦萨雕塑刀的特点就在于精细,六支双头雕刻刀,十二种刀口效果,把国产竹板刀两三把的粗枝大叶轻松比下去,这两年万长生已经用得得心应手。
一把最熟悉的小叶刀那是出神入化。
而且他是泥塑,这里现场是石刻,两者之间,肯定泥塑要精美细腻得多,最主要还是他熟悉。
很多普通人以为佛像坐在莲花台上,那莲花瓣是向上捧着一瓣瓣的,其实只要蹲在后山碑林的池塘边看看,就知道那荷塘春色时候的造型,莲花瓣得向下,才能衬托出中间的莲蓬,花瓣也正好成了整个造型的底座,甚至连花瓣叠放的层次,都有特色讲究。
生物上的特点万长生不懂,但造型烂熟于胸。
火焰光气更充满蓬勃生机,最后就在这一群人伸长脖子瞪大眼的屏息凝神下,完成了手托着的小化佛,那位佛像雕塑的专家欢喜的接过去,爱不释手又难以置信:“这,这焰光流畅得很,流畅得很,可是有点北魏的造型特点。”
万长生承认:“是,我的泥塑风格和这里不完全匹配,但可以作为一个参考,您是做文物研究的,我是做艺术雕刻的,相互印证吧。”
专家心无旁骛的埋怨:“怎么早点不说!”
万长生嘿嘿嘿:“这里多高级啊,好多见都没见过的手法,天天经过这里也要揣摩啊,譬如这个……”
又手指着旁边的一个洞窟,里面是壁画,可这壁画的特点却有不一样,中心的菩萨是把壁画和浅浮雕结合起来的,也就是用錾子把菩萨造型稍微打凿出来,在周围满满的壁画中,让飞天看起来似乎要从墙壁上飞出来了!
最大程度上的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边界,从平面到立体都结合起来。
所以说了不起的人在哪个时代都有。
也许只是蹲在这莫高窟不起眼的一个匠人,在上千年前,就能无师自通的创造这样的艺术形式。
万长生内心也是真的在朝圣:“我现在其实是学雕塑的,从小也是画壁画、做泥塑菩萨,可是就从来没有想过把两者这样结合起来,画满壁画的墙面却可以这样用浅浮雕来发展出立体感,模糊了两者之间的关系,景仰!”
这又让研究所、景区的领导们自豪不已:“所以活到老学到老啊,多来多回来多交流!”
专家却认真:“这一点点意义有这么大?”
对啊,对莫高窟来说,几百窟壁画、雕像,几万平米的画幅、几百上千尊的佛像,你关注点居然是这么不起眼的一点点浮雕?
万长生也就认真解释:“我是蜀川人,我们蜀川的浮雕砖其实算是比较有名的了,但实际上如果联系世界艺术史来纵览,相对古希腊古典主义而言,中国古代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浮雕,散点透视,符号化,山石树木全是人物和情节的投射,造型主观化,整体布局更像是一种拼贴,这种特点在各种古墓雕刻砖,还有大户人家的床板雕刻上面都能看到,这就跟中国画讲究把气韵生动作为第一目标一样,我们是在法度和既成的语言中寻求无限拓展的空间,自然法则和理性客观的真实感则被摒弃了。”
周围一大群人听得一愣愣!
多半都有点跟在听天书一样,不明觉厉的那种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