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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50节(1 / 1)

江星阔生得冷肃,所以此刻眼眸中的柔和温情就更为罕有动人。

见状,江海云倒是对那个未曾谋面,在施明依口中格外无耻贪财,不孝忤逆的粗鄙厨娘更感兴趣了。

岑开致的影子从江星阔脑子里淡去,案子又重新浮了上来。

“黄犇在黄家过得可好?”江星阔忽然这样问。

“应是还行,初回黄家时总往回跑,不过近年来好些了,前些日子休沐也回来了,不过怎么说呢,虽是一个祖宗,到底是庶房的孩子。”

刘孜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江星阔走出江海云的院门,就见个憔悴不堪的妇人站在角落里等她。

她的身份也不是很难猜,估摸着就是刘孜的姑母刘氏。

刘氏哭哭啼啼的求江星阔手下留情,“会不会是弄错了,那日阿孜气冲冲的回武学,我担忧他出事,还央阿犇也跟去看着他了,阿犇回来后,说阿孜回学舍了,会不会是弄错了?”

“你让黄犇去看着刘孜?”江星阔不动声色的问。

刘氏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又苦苦哀求了一番。江星阔不喜欢给人虚空的希望,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太学门外的书铺是学子聚集所在,瞿先生给泉驹开了一份书单,要他好好研读,除了被胡沁拽着东奔西跑之外,泉驹大多在这里。

书铺总是文雅的地方,太学学袍上的淡墨竹散发着一股清浅如水的气息,泉驹一袭红衣有些抢眼,正倚在二楼窗边看书。

书页上忽然拂过一条灰袍带,泉驹揪了起来,就见是黄犇,便对他笑了一笑。

马蹄声由远及近,泉驹不怎么在意,又翻过一页。

这书铺有些年头了,二楼楼梯到底有些劳损,学子们奔跑走动时常吱呀作响,半点动静都藏不住。所以这悄没声的走上来一个人,惊得泉驹也一愣神。

“大人?”

二楼低矮,江星阔还差六七寸就要撞脑袋了,此刻站得笔直,好像个冷酷无情的巨人。黄犇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矮下去,眸光灰败黯淡,嘴唇不自觉的哆嗦着。

“予你些脸面,走吧。”江星阔一见他如此神色,便是审也不必审了。

泉驹有些不解,但又不敢问江星阔。

黄犇扶着窗框站定,转脸瞥向太学巍峨庄重的红墙乌瓦,他的目光眷恋,仿佛日后都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出了什么事?你同江大人说说清楚就好了,不必害怕。”泉驹小声劝他。

黄犇看了他一眼,忽然整个身子朝后朝窗外倾去,泉驹大惊,下意识去拽他。

江星阔已经走出一丈路,回转不及,眼睁睁见泉驹被他扯着连带了下去。

一切只在须臾之间,泉驹趴黄犇身上,浑身震痛,散架了一般。他双手还紧拽着黄犇胸前衣襟,迷茫惊恐的睁开眼,就见黄犇后脑鲜红如河水奔流。

“我,我要回舅家,不去,不去黄家,不去,舅舅。”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句话,两行清泪落入血泊之中。

黄犇眼神渐渐涣散,泉驹焦灼震惊的面孔,成了他在人世间看见的最后一副景象。

第64章白茫茫天地和瓜子

刘孜是后去的太学,与人流错开了时间,故而没什么人留意他。他路过公厨恰好无人,眼见一些香料精心的摆在竹篾中晾晒,便知是上舍生所用。

他是恶作剧兴起,所以摘了些蓖麻籽混淆其中,小学厨午后小憩归来,打着呵欠就把香料倒进了卤料中熬煮,并未觉察。

黄犇匆匆赶来,正好见到刘孜从公厨离去,蹴鞠无趣,他便回了武学,黄犇见状就留在了太学温书。

黄鑫此番考试险些跌落上舍,心情一贯不佳,黄犇功课从来不及他,只有一门算术极具天分,户部尚书来太学巡检时曾单独抽问过黄犇,具体问了些什么黄鑫不知,只见尚书大人出来时神色愉悦,似乎很是满意。

而后尚书大人又在黄侍郎跟前提及黄犇,说此子天分极佳,是个筹算人才,学成之后可直接入户部,黄鑫面上不显,内心十分嫉恨失落。

黄犇在黄家,从来好似寄人篱下,连黄家的下人都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下人从来看主人脸色办事,黄家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黄鑫见黄犇在学舍之中用功,便出言讥讽,说他就算再有天分,也不过只是个拨弄算盘的,黄家祖母不喜他庶房血脉,黄家自也不可能倾一族之力栽培他。

这些话语如小刺,虽不至于要了人的性命,可钻进皮肉骨血里,拔不出也融不掉,万分的难受。

黄犇知道是刘孜投毒,索性在黄鑫煎熬好的药里又撒了些蓖麻粉,他学舍中的一方印章上,还有研磨过蓖麻籽而残留的粉末,其实若是黄犇心思阴狠稳重些,尾巴藏得干净些,江星阔即便对他有所怀疑,也未必能找到将他定罪的实证。

可他选择了畏罪自尽,一句遗言,却不像是畏惧大理寺的牢狱刑罚,而是惧怕那个本该为他遮风挡雨的家。

“荒谬!荒谬!”黄侍郎拍案而起,斥道:“简直荒谬!如今黄犇死了,你们想怎么编排都可以!”

江星阔此时不在,秦寺正皱眉看着黄侍郎,叹口气道:“那我们何以要编排这案子呢?我们与黄犇又是无仇无怨的。”

“你们是想包庇刘孜小贼!”

“我们与他有甚关系,为何要包庇刘孜,况且刘孜被判流放,量刑也是足够的。”

黄侍郎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刘孜被判去川陕之地流放,他父兄皆在任天希麾下,江星阔是判他流放吗?他是送他阖家团圆去了!”

“黄侍郎不要迁怒他人,这案子末了是在下宣判,大人只阅览落印。”秦寺正半寸不让,道:“我不觉得自己判得有何不妥,大人若是觉得我有私心,大可转呈刑部。我也是一样话说。”

“你以为我不敢?”黄侍郎怒视这老头。

“黄大人有何不敢,不过我若是你,还是先管教好家中子侄再说,以免兄弟阋墙,再酿祸事!”

江星阔大步迈了进来,秦寺正暗自松了口气,藏在高个后头还是舒服些。

太学一事朝中本就有不少人在留意,此案真相大白之后,黄家集受害与加害于一身,一时间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将刘孜掩下,江家面上也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江风晚气极,将庶弟江风林提出来家法处置了一番,说得厉害,但下手却也不重,毕竟江风林虽没有官身,却是江家经商敛财的一把好手,黄犇精于算术就是像了他的。

这人倒是也真奇怪,江风林既是黄犇的心心念念的好舅舅,却也是刘孜恨进骨髓里的姑父。

江风林挨了一顿不轻不重的板子,回来就用藤条将刘氏抽了个遍体鳞伤,刘氏想自尽,他就让人用布条将刘氏捆缚在床上,一日日的灌了米水下去,不叫她死,却生生磨掉了她的精气,将她炼化成一具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

这些事情,外人不知,江海云和施明依却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们自觉不敢该管束长辈行事,便也装聋作哑。

一件案子办到了年下,被一场大雪一盖,天地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洁白纯净,平整无垢。

可只要人一出来,那脚印子一落上去,登时就烙了一个黑压压的坑,许多人践踏过这片白,原本的白雪被一脚一脚的踩成了泥泞的脏水,缓缓渗进烂泥里去了。

小小食肆一开门,就见杨松正在扫雪。

“哎呀,不要忙了。我还扫得动。”钱阿姥忙道。

杨松憨厚的笑了笑,道:“我刚热了锅子,且等一会才好炒货呢。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冬来栗子挂果渐稀,杨松屯了小半间屋子,又怕不够卖,在岑开致的建议和公孙三娘的张罗下又添了些炒货。

杨松扫好了雪,不一会儿就听见他那炒勺翻腾的响动,锅里噼里啪啦,热闹的像爆竹,将这寒冬的冷都烘热了,蚕豆、花生、核桃、瓜子什么的,在锅里轮换着迸发出香气来,引得一帮孩子们总爱围着他的小铺子转动。

幸好有文豆在,不至于叫这帮惯会歪缠的小老鼠白吃杨松许多去,炒货费柴火,孩子们自家带了些芋子来,搁在灶洞里白烤,杨松从来都是乐呵呵的替他们弄,不收半个子。

大人们来领人时,心里就记下杨松的好来,反正年下谁家桌上不摆些炒货?买谁的不是买,便都光顾他了。

岑开致就日日叫杨松送半斤瓜子,半斤花生来,摆在柜台上请客人闲磕的,这点银子费出去,能挣回来更多。

“还说叫客人吃呢,我瞧你自己吃最多。”钱阿姥转身就泡了杯酽酽的苦丁茶,怕岑开致吃上火了。

江星阔挑了门帘进来时,正瞧见岑开致懒倚在柜台前翘着兰花指嗑瓜子的样子,她不似有些人一般,磕瓜子总是‘呸呸’的吐皮,上下白糯的米牙一碰,瓜子裂开,粉嫩的舌尖一挑,瓜子仁就进来了。

偶尔有磕裂了,咬不出的,她就从口中取下来用纤长的指甲小心翼翼的撬开,再寻常不过的几个动作,由她做来格外婉转风流。

江星阔胸中热意翻涌,就见岑开致笑着端来一杯茶叫他喝。

一喝,苦煞!却还是无法平心静气。

第65章苦丁茶和香闺亲昵

“去过大理寺交接公差了?”

见一口苦丁茶喝得江星阔神色稍僵,岑开致咬唇笑得狡黠,眼眸弯弯惹人怜。

江星阔本想带她回明州的,只是台州府尹被告贪污受贿,要大理寺派遣官员去审查,他与泉九同去,倒是只费了半月来回。

可是快到年关了,哪能又出去呢?更何况泉九和瞿青容的婚事将近,难道要撇下?江星阔虽做得出,可岑开致是厚道人,不许呢。

“嗯。洗漱沐浴后来的。”

江星阔来前先去看过了李氏,还在她院里喝了一盏香喷喷的花茶,奇得李氏以为雪往天上飞,没往地下落了。

只可惜江大人苦心孤诣想奉上香吻,却被骗喝了苦丁茶。

江星阔蹭上前索求,岑开致瞥了眼密实的窗户纸,启唇尝了尝那苦丁茶的滋味。虽然淡苦,却有花香,且温暖交缠,润滑绵软,一触就黏在了一起,不愿分离。

大雪未歇,入了冬,阿姥就爱守在灶洞前取暖,阿囡在学堂,公孙三娘闲时总去杨松那,却借口说自己去白吃瓜子的。美其名曰不吃白不吃。

眼下这个时辰客稀,却也随时有可能有人掀帘而入。岑开致经不起这个吓,微微喘息间稍分离片刻,江星阔也不依她,径直将她从柜台后抱了出来。

岑开致轻轻松松的坐在他臂膀上,俯身亲昵的蹭了蹭江星阔的鼻尖,唇舌很快又贴在了一处。

“关门,去后边。”迷醉之间,岑开致吟道。

江星阔无有不依的,将岑开致稍放下一些,揽着她的腰,用披风笼了她,一片漆黑之中,岑开致失了几分羞涩,比往常更加主动逗弄唇舌,听得江星阔一声压抑的闷哼,岑开致故意稍离,去吻他的喉间。

江星阔几乎把持不住,大掌抚着她的后脑,重新索吻,一路从大堂亲吻到回廊上,回廊曲折,落雪无声,只有水声咂响。他们二人闭目拥吻,竟是半分不错的跌进了香闺之中。

江星阔是第二次进来,第一次在钱阿姥的注视之下,他即便心猿意马,也都拴着根绳。

此番入内,更是无暇细看,只觉怀中人儿柔软温热,终于虚虚睁开一双美眸看他,长睫微遮,春水满池,几欲滴落,没有半分犹疑和不情愿。

烟粉色的帷帐飘荡,几番脱力之后,岑开致半昏半醒,迷迷糊糊的想,原来男女欢好不仅只有索取,还有给予。

她虚着眼,陷落在江星阔一双碧波盈盈的眸中,此刻好似置身舟中,连脚趾都残存着微麻的余韵。

“你无碍吗?”岑开致说话间,贝齿闪烁,粉唇分外丰盈润泽。

“你不是也帮我了吗?我若尽兴,只怕你受不住。”江星阔将她湿润的发丝拢到耳后,声音低沉,分外丝滑入耳。

岑开致粉腮更点红,嘴角泛酸,只有舔唇不语。江星阔粗糙的指腹抿了抿她的唇瓣,愉悦的轻笑,眸中除了未尽的欲,还有满溢的情。

“暂先记下,不然等下叫阿姥窥见了异处,你羞恨埋怨了我可怎么好?”

岑开致叫他打趣的受不住,藏进床角,又被拉着小腿扯了回来,唇撞上唇,再经一番叫人打颤的快意。

岑开致和江星阔在房中磨掉了一个上午还依依不舍,也幸好大雪封路,直到午间才有客人。

钱阿姥瞧着她戴着面巾出来,说自己方才打了几个喷嚏,就道:“打翻了一盏苦丁茶罢了,何必统身换过呢?受凉了不是?”

岑开致心道,烫得要命,哪里受凉了。

江星阔做了一回不光明更不磊落的小人,从正门进,倒从后门悄悄溜走了。

大约是岑开致的唇肉太嫩了些,过了午市,这微肿的双唇还是见不得人,谁都不是傻子,睃一眼便知她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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