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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轆轆,两人行的一路无言。及至马车停靠在永兴坊沉府,谢景熙都没再看过沉朝顏一眼。她下车的时候,还在试图说服谢景熙,“那香灰我之前已经找人辨认过了,说是里面加入了一味少见的料,谢寺卿就真的不好奇,不想知道这到底和陈尚书之死有没有关係么?”谢景熙冷着脸不让步,车厢里陷入一片死寂。沉朝顏从小就不是个服软求人的性子,脾气被逼得上来了,便懒得再劝,掀开帘幔就下了车。光线昏暗的街头,两盏风灯在沉府簷下打了个旋儿。谢景熙的马车在街头的转角处停了片刻,直到看见那抹单薄的人影进了沉府大门,才驱车离开。让他去讨好王彤获得线索?那他堂堂大理寺卿,跟那些青楼卖笑的小倌儿又有什么区别?亏这人想得出来!谢景熙越想越憋闷,偏生目光还落在座位上,那一包她没有拿走的手脂蔻丹。一肚子邪火窜上来,谢景熙气得咬牙,收着力一拳就砸在了身旁的车座上。车身被拍得颠动,前面赶车的车夫一怔,赶紧减缓了速度,试探地问到,“大人?”谢景熙一把扯下内臂处的粘胶,沉声回了句,“无妨。”沉朝顏那点伎俩,昨日谢景熙更衣时就反应了过来。早料到她会有后招,他自然要防患于未然。可如今她已经开始怀疑黑衣人的身份,之后谢景熙只能愈发谨慎才行。他烦躁地压了压眉心,靠壁闭上了眼。穿过几条街巷,马车停在了大理寺。谢景熙刚从门口进去,就跟准备下职的裴真撞了个正着。“大人?”裴真见谢景熙还往里走,唤住他问:“再等一刻鐘,各间坊门就要闭了,您不回府么?”面前的人脚步一顿,转头看他,“陈尚书的案子破了么?”裴真一愣,老实摇头。“刘管事的死因查明白了么?”裴真继续摇头。谢景熙脸色肃然,带着几分审问犯人的威压,又问:“左驍卫贪墨军餉的事有线索了么?”“……”裴真被问得哑口,不等谢景熙再问,他便老实抢答,“还有击鞠场上谋害昭平郡主一事,也还没有下文……”谢景熙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吩咐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把户部、兵部、太僕寺,还有丰州之前查到的资料都搬去讼棘堂。”“哦,好……”裴真应了一声,懨懨地转身。“等着。”谢景熙唤住他,将手里那个包裹递给他道:“拿出去扔了。”“嗯,好。”裴真点头接过,一时没拿稳,将里面的蔻丹和手脂落了些出来。“大人?”裴真拿着一支蔻丹,表情讶然地问谢景熙,“您买这些女人用的东西做什么?难不成是要送给昭平郡主?那为何又要扔掉呢?怪可惜的……”“裴侍卫。”耳畔响起谢景熙的声音——分明是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裴真却听得无端一颤。他错愕地“啊”了一声,只见谢景熙远远地用后脑勺告诉他,“公文太多,搬完想必夜已深,裴侍卫今晚便与我同在大理寺守夜吧。”裴真:“……”很快就是千秋节宫宴。上次谢景熙说查案急不得,沉朝顏便当真消停了几日。其实也不算完全消停,其间她还抽空向温姝递了张拜帖,结果却不出所料地被对方给婉拒了。因着那桩婚约,温姝如今也算是半个王家人,对沉朝顏心存芥蒂是应该的。故而被拒之后,沉朝顏也不见多么气馁。戌时过后,太阳渐渐地隐没到了巍峨宫墙的另一端。沉朝顏的车輦穿过兴安门,在距离麟德殿最近的翰林门前停下了。高处的宫殿灯火辉煌,乐声人声喧嚷,似乎正是宫宴开场的时候。她不慌不忙地下了车,迎面却跟同样刚才下车的霍起撞上了。他今日穿了身緋色暗纹圆领袍衫,十一銙金带往腰上一掐,更显得猿臂蜂腰、气宇轩昂,连带着早就看腻了他的沉朝顏,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沉茶茶!”下一刻,遥遥望见她的霍起笑着,几步就蹿到了沉朝顏面前。他拿胳膊肘撞她,笑道:“我来的时候本想去你府上接你,可因着出发太晚怕你不在,没想到到了这里都能遇上。”说完,又毛手毛脚地去摸她髻上的簪釵和步摇,被沉朝顏一脚踹开了。“别乱动!”她拿眼睛瞪他,嗔怒道:“这发髻费了有金快两个时辰呢!我还要进去艳压群芳,别给我弄乱了。”“好好!”霍起收回手,目光却将她上上下下都扫了一遍,明知故问到,“你今日怎么这么好看呢?”“废话!”沉朝顏得意地挑挑眉毛,反呛他,“我哪天又不好看了?”“嗯嗯,”霍头附和,“茶茶好看,茶茶一直最好看了。”言讫,他又像献宝似的把腰间一把匕首亮给沉朝顏,问到,“这个好不好看?”“这不是你家的传家宝么?”沉朝顏道:“你娘还说让你用它当聘礼来的。”她一顿,狐疑地看向霍起道:“别说你要送我啊,我可不要。”“呸!”霍起红着脸,两根手指拎起上面的红绳对沉朝顏道:“我是让你看这个绳结!我自己编了好久呢。”“哦……”沉朝顏兴致缺缺地往前走,敷衍着说了句,“还行吧,猴子能编成这样也不错。”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地斗着嘴,一路进了翰林门,直到引路的小黄门要按官阶和身份给两人安排座位,沉朝顏才把注意力从身边这只皮猴子身上移开。
然而甫一抬头,眼神就不经意撞入了对面那双深若古井的黑眸。自上一次不欢而散,几日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碰到。她脚下步子一顿,踩到身旁的霍起,疼得他一个趔趄。“哎哟!”霍起侧头看沉朝顏,又顺着她的目光寻过去,终是看见了对
', ' ')('面脸色不怎么好的谢景熙。他一怔,立马恢復了官场上那副一本正经地模样,双手抱于身前对他揖了一礼,“谢寺卿。”这一礼下去,半晌都没了动静。对面的人却就这么站着,眼神不知落在哪里,不回礼也不让霍起起身,而是莫名其妙地沉声问了句,“茶茶?”霍起愣了片刻,抬头只见谢景熙垂眸盯着沉朝顏,那目光一寸一寸,克制却也危险。霍起是男人,莫名就对谢景熙这样的眼神起了敌意。他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沉朝顏前面,挺胸平视谢景熙呵到,“放肆!郡主闺名,岂是你能随意唤的?”“哦?”谢景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霍起身上,语气平淡地反问:“本官喊不得,霍将军却喊得?”他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一向不记事的霍起都忽地忆起——谢景熙和沉朝顏……似乎几个月前,还差点成亲来的。可理亏是一回事,挡在沉朝顏身前的脚步让不让,又是另一回。好在远处适时地来了一群人,沉朝顏一看,是兵部与霍起还算相熟的几个官员。几人见了沉朝顏自然要过来行礼,趁得这个机会,她赶紧将霍起推走了。谢景熙却不为所动,依旧那样沉默地看她,沉朝顏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只觉得心尖都起了一层颤慄,却又不是因为害怕。她踟躕良久,还是端着架子瞪回去,道:“见到本郡主还不行礼?这么看我是不认识了吗?”然而对面的人闻言,只是冷淡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留给她一个沉默的后脑勺。“……”沉朝顏憋了一肚子气。好在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开宴入座女宾席后,她便自顾自地吃起来。酒过叁巡,歌舞尽兴。女宾席上言笑晏晏,是随意放松之态,而一面围屏之隔的男宾席,已经高歌笑语响做一片。有人饮酒吟诗,换得宾客连连叫好。李冕也被激起了诗性,临时起意,决定带着眾臣往麟德殿正对太液池的平台,赏月吟诗。男宾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人群渐远,只剩女宾席上的丝竹管弦空响。席间不乏有些大胆好奇的女郎,借由如厕更衣之名,偷偷往那男宾所在的太液池畔张望。沉朝顏拎着琉璃盏,靠在食案上时,才发现温姝和王彤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她喝得微醺,昏昏沉沉地起了身,往殿外去透气。夜风习习,廊道上点着几盏瓜形宫灯,映着太液池的水波,竟是一种闹中有静的幽微。身后宫殿里的弦乐丝竹、宾客言笑化作水波一路荡过来,变得渺远而虚无。然而尽头的偏殿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女子的隐声啜泣。“大、大人……”沉朝顏脚步微顿,凝神细听。深宫内院,群臣欢宴的僻静之处,娇滴滴的女娘和不知什么官位的“大人”……沉朝顏心中狐疑,霎时连酒都醒了一半,脚步轻缓地贴墙挨了过去。“叫大人多见外。”说话的是一个男声,清亮有馀而沉稳不足,听起来除了显得稚气,就是脂粉味过浓的油腻。沉朝顏蹙了蹙眉,从门扉的缝隙处露出一只鬼祟的大眼儿。这一看,可真是把她惊得哑然。里面这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不是左相王僕射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又是谁呢?偏殿内,王翟将手里的酒再往女子嘴里灌了一口,笑到,“等你家姐进了我王府,大家早晚都是一家人。”言讫不顾女子躲闪,伸手就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带。“王翟!”偏殿另一侧传来女子的怒喝。饶是努力压制着情绪,收尾的颤音也暴露了她此时的愤怒。宫灯明暗下,温姝着急忙慌地跑来,一把将那女子护在身后,怒目瞪向面前的王翟。王翟微微怔愣,而后轻咳几声,若无其事地对温姝笑到,“外面夜凉露重,姝儿出来怎得也不加件衣裳?”他说着话,脱下身上的外氅,作势就要给温姝披上。温姝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侧身躲开了。当着外人的面被温姝下了面子,王翟有些下不来台,笑着替自己找补到,“我方才也是在殿内找不见你,看温二娘子往外走,以为是去找你的,故而……”“王翟。”温姝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语气冷硬地警告,“这里不是王僕射府上,不是市井巷弄,更不是你经常光顾夜宿的平康坊南曲。你平日在外面如何胡闹鬼混我不管,但这里是皇宫内院,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王翟的表情霎时变得奇怪。他挑眉哂笑两声,语气轻蔑地反问温姝,“怎么?你温家两个破落户,凭着一纸婚约来我府上蹭吃蹭喝就可以,我堂堂左相嫡公子既要娶你,又看上了你家妹妹,难道不是给你温家的天大顏面?这里是皇宫内院没错,但你又是个什么身份,竟敢教训我?”——————裴·打工人·加班·真:老闆的事情,咱就是两个字——别问……嗯,就是,那个,我懒病犯了……不想转繁体了,等到荤菜再转吧,后面就直接简体了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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