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真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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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沈朝颜含笑与白柳望对望,可堂上气氛却凝滞异常。

陈夫人察觉不对,笑着圆场道:“之前白医师换了药方,如今的药里加了麦冬和甘草,并不如之前苦涩。”

“是么?所以夫人便将白医师备的那罐蜜饯赏给了刘管事?”沈朝颜挑眉,问的是陈夫人,看的却是灯树旁的白柳望。

陈夫人怔忡,难以置信地嗫嚅到,“郡主怎么知道……”

四目相对,白柳望唇角扬着,眸子里的光却一点一点地暗下去了。一种森寒的异样窜上椎脊,沈朝颜脑中轰鸣。

下一刻,灯树翻覆。

变故突如其来,那盏足有一人之高的灯树失了重,瞬间便朝堂下倒去。明灯如星雨坠落,飞溅得到处都是。

屏帘和柔帷易燃,被飞落的灯油一泼,火势迅速蔓延开去。

内堂里响起物件被烧焦的脆响,陈府家仆慌忙护着陈夫人躲避。一片混乱之中,沈朝颜很快便只能在惊乱的人群之后,寻见那片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起身想追,却记起身边的谢景熙。此刻他已是脸se惨白,额角渗汗。沈朝颜无奈地叹了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裳,罩在了谢景熙头上。

视线猛然被遮蔽,眼前的火海变成另一个世界。

谢景熙缓过来,才发现一只温软的手,正紧紧地扣住了他的。她带他穿越嘈杂的人和梦靥般的火,一直穿过了烧着的围屏才放开他。

空气里弥漫出一gu陌生的味道——馨淡而辛辣,像果香与芭菰的混合——是火麻焚烧之后的味道。

“呀!!!——”

身后传来声声惊叫。

谢景熙回头,发现方才还病弱难行的陈夫人,此刻像是中了邪。她发狂地推开身边众人,从头上拔下一根长长的金钗,毫不迟疑地t0ng进了赵嬷嬷的颈项。鲜血喷溅而出,惊得其余家仆四下逃散。

倏地,隔着室内的一片火海,陈夫人看到了围屏后的两人。

谢景熙不能视物,沈朝颜带着他根本跑不快。但好在内院的正堂不大,两人从落地纱灯后面绕过去,沈朝颜终于一脚踹开了面前的直棂窗。

“你先出去!”她扯下谢景熙头上的大氅,将他往窗外推。

谢景熙跳上去,稳住身形后转身要去拉沈朝颜,一个黑影却在这时从她身后的火光里扑了出来。眨眼的一瞬,她手里那截森凉的长簪,已经朝着沈朝颜的后心刺去!

动作快过意识,谢景熙抓住沈朝颜用力一拉,将人裹进了怀里。

身后是长簪断裂的声音,惊痛从肩胛一直划到了背心。谢景熙闷哼一声,趁机带着沈朝颜从窗台上滚了下去。

“大人!”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裴真带着人,从垂花门冲了进来。他一声令下,内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火麻再易迷惑心智,陈夫人也不是大理寺侍卫的对手。短短几息的功夫,她便被裴真制服。

也是在这时,沈朝颜挣开谢景熙的双臂,指着远处那片融进夜se的白衣,提醒他道:“白柳望!”

人声火把杂乱,虚晃的光影之中,白柳望已经没了踪影。沈朝颜心下着急,起身便追着那道白影而去。

融融夜se被翻搅得动荡,耳边都是自己的呼x1,沈朝颜一路直追,忘了观察周围的环境,直到一声极轻的颤动划破夜se。

鬓发被搅动,余光里,一段白光飞驰而来。脚下一空,身t失重,喧哗吵嚷都模糊了。

沈朝颜悚然,只觉一gu惊惶沿着椎尾直窜耳心。

“哗——”

巨大的落水声在池塘里炸开。

ch0ux1声、尖叫声,此消彼长,沈朝颜身t僵直,窒息感铺天盖地。冰冷的池水不停往她眼耳口鼻里灌,她很快便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现场太混乱,谁也没看到沈朝颜是怎么落的水。原本就一团乱麻的陈府,这下真的炸开了锅。有人找来一根打扫屋檐的长杆,颤巍巍地朝池中递去。

然而池中安静异常,连一朵水花都看不见。

谢景熙站在池边,四下扫望。月se在池面danyan,映出几处黑黝黝的影子,那是池里栽种的芙蕖。

一个养着芙蕖的池塘,再深也不至于溺si人。况且人溺水的时候,是会因为慌乱而扑腾的……

谢景熙越想越觉不对,一个猛扎,纵身跃入池中。

月上中天,夜里的更锣敲过两次,已经是二更的时刻。

有金抱着个包袱,在大理寺门前来来回回地踱步。

方才大理寺的侍卫来了沈府,告诉她沈朝颜在追捕嫌犯的时候落了水,要她带着g净的衣物,去大理寺候着。

有金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了东西就来了。

终于,深夜街道的尽头响起车轮碌碌的碾动。一辆马车在大理寺门前停下。

车帘撩开,浑身sh透的谢景熙抱着同样狼狈的沈朝颜,从车里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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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金赶紧迎了上去,要从谢景熙怀里接人,却被他侧身避开了。

“我来。”他声音冷淡,态度却不容拒绝。

有金只得跟着他,一路小跑地进了讼棘堂后面的寝屋。

床榻上,换好g净衣衫的沈朝颜依旧双眼紧闭,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靥。

谢景熙听她嘴里一直嗫嚅着什么,奈何声音含混,他听不太清。他拨开她侧颊沾着的碎发,问有金到,“你家郡主……幼时有过落水的经历么?”

有金手上一顿,避开谢景熙的目光道:“奴婢不知大人的意思。”

谢景熙有意追问,便直接到,“那荷池不深,只到x腹,可她入水之后便僵直窒息,这症状似乎不是溺水所致,而是……别的什么原因。”

“奴婢不知。”有金表情冷淡,低头忙着给沈朝颜擦拭sh发。

“当真不知?”谢景熙紧b,不打算放过。

有金放下手里的巾帕,脸se沉郁地看向他道:“大人若想知道什么,该直接问郡主。她若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

“大人。”

门外响起裴真的声音,对话被打断,谢景熙没有再问下去。他起身行至外间,裴真对他拜到,“嫌犯白柳望已被带回大理寺,大人准备怎么处理?”

谢景熙回头看了眼寝屋里的烛火,对裴真吩咐,“把这里围起来,审完白柳望之前,都不许她出来。”

裴真闻言错愕,但见谢景熙态度坚定,便抱拳应了句“是”。

谢景熙独自去了天牢。

所谓天牢,便是大理寺专门用于关押重犯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草垛和的霉气,火把絮絮地烧着,在壁上熏出阵阵黑烟。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脚步渐近,一把明晃的亮光在眼前扫过。白柳望靠着身后的冷壁,缓慢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一只男人的云靴,鸦青se的织锦袍角翻动,在距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柳望笑了一声,沉默地看着那片衣角,在对面的禅椅上坐下了。

火把之下的y影中,谢景熙缓缓地将对面的人细细端详了一遍。

因着年纪尚轻,又是医者出身,白柳望的身上一直透着gu不同寻常的文气。他长相俊秀、五官柔和、皮肤白皙、就连身板都是文文弱弱的类型,也难怪能骗得了太医署和太常寺的人。

“白柳望,”谢景熙神se平静地问到,“你可有什么话要讲?”

对面的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什么都没说。

谢景熙不再b迫,摊开手边的一卷丹书,缓声道:“你杀害丰州刺史魏梁、刑部尚书陈之仲,还间接导致陈府刘管事溺si于崇福寺放生池,这些罪状,你可都认?”

对面的人笑起来,摇头叹到,“小人以为,这审案定罪,可都是要讲证据的。”

“证据?”谢景熙一顿,复又徐声道:“不急。我们可以先来说说,你是如何杀掉陈尚书的。”

他说着话,打开桌案上的一个瓷罐,从中取出一块金h澄亮的蜜饯。

白柳望瞳孔微震,果然变了脸se。

y影中,谢景熙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如陈夫人所言,今年五月,你入陈府替她诊病。你知陈夫人畏苦,便在开药的同时,给了她一罐你自制的蜜饯,告诉她可以与药一同服用,减少苦味,陈夫人照做了。可是一段时间后,陈夫人开始出现频繁走神和昏蒙迷惑的情况,于是你便找来一种加入了火麻的香料,告诉她在睡时使用,可改善这种情况……”

言讫,谢景熙将桌案上一个纸包打开,冷声询问,“是或不是?”

白柳望依然没有回答,但他紧绷的下颌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陈尚书,”谢景熙道:“因为他与陈夫人共眠,不勉也会x1入火麻,所以才会出现后来头痛失眠的症状。而这,正好又中了你的下怀。因为一般睡眠不好的病人,大夫都会开出安神助眠的药物,且还会建议病人单独入睡,避免被同床之人打扰。”

他一顿,又道:“于是在案发当晚,你偷偷将陈尚书用于助眠的香料,换成参入了火麻的香料。待时机成熟,你便将已经对火麻上瘾的陈夫人领至陈尚书的寝屋,然后点燃香料……之后,你放火点燃现场,一是为了完成复仇仪式,二来,也能为自己争取时间,换下陈夫人沾染血迹的外衣,而后带走处理。是或不是?!”

见白柳望低头不言,谢景熙又道:“你用同样的手法杀了魏梁,而刘管事,则是因为服药时用了陈夫人赏赐的蜜饯,才至神志昏蒙,在崇福寺时出了意外。而你之所以要等到现在才对陈尚书动手,还故意留下线索,就是要借沈仆s断案有失之名让朝廷重视此案,从而揭开被掩埋的石堡县瘟疫真相。”

话音落,现场陷入沉默。头上的火把哔剥地烧着,偶尔炸出一串火星。

白柳望终是无奈地笑了笑,似妥协、似不甘地问到,“大人是如何知道那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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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院里的杜鹃花,开了两季。”

白柳望闻言微怔,之后便听谢景熙道:“若是我没有记错,杜鹃花共有超过七百个品种,而大周境内的杜鹃多以夏鹃、云锦、迎红、马缨为主,这些杜鹃喜温、喜sh。但今年气候g燥偏凉,应是不利于杜鹃生长的,可为何你院里的杜鹃却开了两季?”

谢景熙攫住白柳望的视线,道:“因为你所种的根本不是大周的杜鹃,而是一种来自突厥的品种,叫黑海杜鹃。此杜鹃不仅全株有毒,所酿之蜜亦称疯蜜,可令人昏蒙不知,若是加上火麻此种香料,便可夺人心智、c控患者。”

“白医师,”谢景熙看着他,缓声问到,“本官说的对吗?”

“又或者……我该叫你一声,李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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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海杜鹃酿的蜜有毒——冷知识来自百度。

镣铐撞击地面,发出突兀的一响。火把颤动,光影在面前那人的身上交织出明暗的轮廓。

谢景熙摊开最后一卷文册,是那一晚,从门下省那里夺得的《丰州志》。两块凶案现场发现的碎玉置于其上,朱砂密语,像殷红的血。

谢景熙沉沉地注视着她,缓声道:“五年前的丰州瘟疫,当时波及三县。据当地村民告知,当时的治疗方式,是由官府出资建房,将患者集中隔离,再派专人前往看诊熬药。可奇怪的是,疫情得到抑制之后,原先那些村子的居民再也没回过之前的住所,官府只说是被安置去了别的地方,从此查无此人。而更为奇怪的是……”

“丰州的人口数在之后的四年里,因各种缘由,一直毫无涨动。李翠儿,”谢景熙冷声唤她,追问到,“你能不能告诉本官,这究竟是为什么?”

白柳望双手紧握,低头不语,单薄的身躯微微地颤着,却不是因为东窗事发的恐惧。

半晌,一声呲笑从唇间溢出,她抬头,眼神苦涩却清澈。她就这么直视着谢景熙,而后一抹坦然的笑意却如春藤攀上了眼角。

“李翠儿已经si了。六年前的那场瘟疫,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她被埋葬了两次。”

一次是对人x之善的希冀。

一次是对邪不胜正的信仰。

两厢沉默,黑夜寂寂,耳边什么都没有,全是火把挣扎着烧出的哔剥。空气沉闷而窒息,连带着她的x口也沉沉地坠了下去。

五年前,丰州石堡县突发瘟疫。

时任丰州司兵的魏梁决定将感染瘟疫的几县百姓先行撤离,以防止瘟疫的进一步扩散。

他们被搬到一处深山之中的临时村落,由专门的大夫和医士治疗照看。可疫病来势之猛,前所未有,治疗缓慢又不见成效。大夫和医士相继感染,就连那些负责采买的人都不能例外。

邻近各县陆续有人受染,疫情在丰州逐渐不可控制。然而更糟糕的是,当年适逢新皇登基,各方势力虎视。有心之人趁机散步幼帝亡国的谣言,一时间,朝内暗流涌动、zb1an一触即发。

但乱世自有乱世的机遇。

有人进言魏梁,抓住机会解朝廷之急,趁机立一大功。

一边是渎职杀头的大罪,一边是一步登天的功勋,情急脑热之下,魏梁同意了下属的提议。

于是五年前,那个寒彻天地的除夕,一场大雪覆盖了火光之后残败的村落,也覆盖了那场世人歌功颂德的弥天谎言。

李翠儿尤自记得大火之中,那个白衣染血的少年,从腰间0出块带着t温的玉玦。他告诉她,去沣京,找他师傅,一定会有人替他们主持公道,惩恶扬善。

李翠儿笑起来,两颊却是又sh又热的一片。

她抬头,却见背光之中,谢景熙垂眸看她,平静淡然、不喜不悲,眼神中没有凝视,也没有审度,只有一言难尽的复杂暗流。

他命人呈来一份罪状,卷轴舒展,火光明灭。

“李翠儿,丰州石堡县李家村人,从小随父兄研习医法,曾于丰州瘟疫中为百姓义诊。昭化二年初,因瘟疫一案,随其兄进京。本yu通过白柳望之师太医署署令,向刑部尚书陈之仲告发丰州刺史魏梁贪功欺君之罪。不想魏梁先一步串通陈之仲,于香来阁中纵火灭口……”

纵火、灭口……

轻轻巧巧的两个字,却是改变她一生的一场噩梦。

那一晚,她半人半鬼地从沣河爬起来,拽着手里那块白柳望留下的玉玦,顶替白柳望的身份,从小小医工变成能够独自出诊的医师。

她是一个生于边城的nv游医,不可考取功名,亦无父兄亲族可依。

无权无势,申冤无门。

要报仇,唯一可凭借的,便是自己擅长的药。

可直接药杀过于明显,就算能侥幸杀了魏梁,再接近陈之仲只会难上加难。于是她遍寻医典,终于在赵署令生前所留的手书里找到了法子。

黑海杜鹃之蜜,有安神助眠之用,可若是长期过量服用,便会致人昏蒙不知周遭。

这样一来,si者不管用谁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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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药后服用蜜饯,她都能一样的达到目的。之后,她只要少量多次的将火麻添加在安眠的香料里,便可让人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逐渐被火麻控制。

火光中,李翠儿低下头,不置可否,却又心照不宣。

谢景熙语气肃然,只道:“这些关窍,我已想通。可如今还有一事不解,想请李姑娘赐教。”

李翠儿怔忡,却听谢景熙一字一句的笃定道:“你向魏梁和陈之仲报仇,本官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若要报仇,其中必要的一环,便是你能够顺利顶替白柳望的身份,进入太医署。丰州是白柳望入太医署之前,赵署令给他的最后一个历练地,太医署的人没见过白柳望不奇怪。可是……”

他一顿,问话的语气也随之多了几分凛冽,“你nv扮男装一直没被发现不说,凭借短短三年的资历,是如何能做到替丰州刺史和刑部尚书诊病的?若不是论资排辈,那便是背后有人推荐。此人能与两名si者直接接触,想必位高权重。”

李翠儿闻言,脸se巨变。

谢景熙看在眼里,继续道:“还有……黑海杜鹃和火麻,可不是大周常见的东西,你小小一介医师,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得?你杀人是为了报仇,可那个人呢?总不会是因为你的遭遇动容,所以于心不忍、雪中送炭吧?”

言讫,谢景熙不再说话。

b仄的牢室里,火把的黑烟裹挟着霉臭的气味翻滚,沉默压抑而窒息。

李翠儿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那个脸se冷肃的人,咬牙闭上了眼。

这就是拒不交代了。

“也好,”谢景熙语气平淡,示意身后狱卒上前。

牢室里响起金属的碰撞,砰訇出一串惊响。

李翠儿被两个侍卫架起,一把扯离了地面。

谢景熙摩挲着手上扳指,声音冷沉地道:“既然你不肯合作,就不怪本官也不留情面了。”

讼棘堂。

风从隙开的窗缝吹进来,榻上烛火被吹得微颤。白光晃过,似是有人撩开了床帐,沈朝颜醒了过来。

视线缓慢聚焦,她怔了怔,直到看见有金那张又大又喜庆的脸。

“郡主?”

眼前的人瞪着一双大眼儿,把沈朝颜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弱弱地问了句,“您没事吧?”

沈朝颜没有说话,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之前她似乎是在……缉凶、逃命、g架、最后落水……

哦……所以当下,她该是在大理寺。

不远的食案上,刻漏的时间是寅时正刻。

外面的天还没亮,气温微凉,沈朝颜r0ur0u鼻子,随口问了句,“谢景熙呢?”

有金推着窗户回到,“听大夫说你没有大碍,谢寺卿就走了。”

“走了?”沈朝颜语气凛冽,吓得有金回头看过来。

“啊、啊……走了,”有金道:“裴侍卫说嫌犯抓到了,我猜谢寺卿许是忙着审问?”

沈朝颜这才释然地“哦”了一声,掀被下了床。目光一扫,落在门外站着的两个身影上,似乎……是两个站岗的侍卫?

一gu莫名的疑虑爬上心头,她趿鞋下榻,趴在窗户边偷偷打量起周围来。然而这一看,沈朝颜发现原不止是讼棘堂,就连远处的院门外都站了两个带刀侍卫。

“怎么了?”有金狐疑道。

沈朝颜摆摆手,示意她噤声。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她几次来这里找谢景熙,一路都没见着什么守卫,怎么偏偏今日就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沈朝颜越想越觉怪异,问有金道:“谢景熙走了多久了?”

有金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大约有两个多时辰。”

两个多时辰……

沈朝颜冷笑,只觉一gu沸意从腹间直直地窜向了额角。她早知谢景熙这人一肚子算计,真没想到了现在,他竟然还防着她!

亏她还信了他的“约法三章”,什么互通有无、什么绝对信任……都是狗p!

她真是信了他的鬼!

思忖间,沈朝颜已是脚尖一调,转身沿着廊道绕去了偏堂的后面。她很快找到一株半大的香樟,借力翻了出去,一路朝着大牢的方向小跑而去。

牢房里,裴真对谢景熙抱手揖道:“人犯……还是不肯说。”

茶盏轻碰桌面,发出突兀的一响。那只如玉的手在杯壁上轻轻一划,破开盘踞其上的氤氲水汽。

谢景熙没说话,侧头看了看案上的更漏——寅时已过,距离朝会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昨晚陈府动静颇大,刑部和御史台怕是早已知道消息,就等今日的朝会禀明皇上。

一个关系数条人命的案子,其中两人是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甚至还牵扯到过世不久的尚书右仆s,王瑀一定会要求三司会审。

而按照大周律例,三司会审的案子,犯人会由刑部收押。故而若是真到了那时,他想知道的答案,恐怕是永远都要埋藏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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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案卷被搁下,谢景熙转头看着裴真,淡声道:“那就继续问。”

“可是……”裴真迟疑,面露不忍地提醒,“人犯已至极限,再问下去,只怕是……”

“si了么?”谢景熙问得平静。

裴真支吾着道了句,“没……”

“那就继续,”谢景熙低头拾起了面前的卷宗,缓声道:“留一口气,能说话就行。”

话音落,牢房的另一头倏地喧哗起来。

一名狱卒着急忙慌地跑来禀报,对谢景熙拜道:“昭昭昭平郡主突然来……”

“谢景熙!”没说完的话被一声怒喝打断。

沈朝颜顶着一头被树枝挂乱的发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淡然的人。

x口剧烈地起伏,她扫了眼不远处的另一个牢房,李翠儿从刑架上摔下来,已经奄奄一息。

血腥味混着草垫的霉气窜入鼻息,背后的火把哔剥着烧出絮絮黑烟。沈朝颜愣了一下,却见眼前之人于这样的一片w糟之中,缓慢地抬起头,冷眼看她。

四目相对,两人皆未言语。

可一种森凉感却像黎明前浸润的水汽,一点点由椎尾爬上了脊背。

心跳陡然一空,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来了。这一刻,对他来说,她仿佛只是个闯入他领地的侵略者……

沈朝颜压下心里的那gu涩意,质问他到,“讼棘堂外面的侍卫,是你安排的?”

谢景熙不答她,向裴真递去一个眼神后,目光又落回了手里的案卷。

身后响起金属与木头碰撞的声音,满身是血的李翠儿再次被捆上了刑架。

“住手!”沈朝颜怒极,夺过谢景熙手里的案卷往桌上一拍,问他到,“你要把她打si才罢休么?!”

“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于我而言,她便是与si人无异。”

这句话他说得极慢,一字一句仿若森凉的铁钉,一颗颗楔进沈朝颜的骨头缝里。

周围安静下来,火把的光把眼前的人映得缥缈虚浮,像是暗夜里的一道影子。

谢景熙已然失了耐心,再次拾起桌上的案卷,冷声道:“大理寺审问嫌犯,还请郡主避嫌。”

“啪!”

案卷被一双素手狠狠摔在案上。

头顶的火光一晃,那张温润的轮廓抬起来,映出侧颊上一条贲张的咬肌。

“朝会距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让谢景熙怔了怔。

沈朝颜扭头看着头顶的天窗,只道:“从大理寺到丹凤门,要过两街三坊,快马加鞭也需一刻钟的时间。而从丹凤门再到皇上所在的蓬莱殿只能步行,再快也需至少两刻钟的时间。”

“所以……”沈朝颜一顿,端起一杯热茶放在了两人之间。

“你现在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来决定,要不要听听我的办法。”

见谢景熙不言,沈朝颜走进两步,俯身道:“我有先帝所赐玉符,可于当下进g0ng,赶在刑部和御史台面圣之前禀告皇上。你若不想别人cha手,让皇上称病不朝,是可行的方法。”

那只执卷的手默然收紧了一分,昏暗沉闷的大牢里,两人沉默相对。

“谢寺卿,”沈朝颜敲了敲面前的茶盏,语气淡然地提醒,“你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空气凝结,火把在头顶炸出哔剥一响,那只执卷的手终是松了半寸。

心里的石头落地,沈朝颜取下腰间的玉符递给裴真,嘱咐道:“若想避人耳目,从望仙门进去,过了御桥经翔鸾阁的廊道去紫宸殿最快。”

说完她似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后的谢景熙道:“关于人犯,大理寺既问不出什么,不如让我来试试?”

——————

颜颜:狗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月上中天,一灯如豆。昏h的灯火跃动一瞬,倏地熄灭了。

有金浑浑噩噩地醒过来,抬头便见不远处那个仍旧伏案的身影。她r0u了r0u惺忪的睡眼,起身抄起一件外氅行了过去。

“不行……这也不行……”案后的人自语喃喃,对有金的靠近全然不觉。

面前是她一早叫人从李翠儿的值舍里搜来的物件,此时陈列在烛火之下,沈朝颜正一件件地端看。

昨日她情急之下对谢景熙说,自己有办法让李翠儿开口。

但实际上,她能做的仅限于串通李冕称病,罢朝三日,为谢景熙多争取三日的时间而已。至于如何让李翠儿开口,她只是迫于形势随口胡诌的。

毕竟,一个本身已经没了活下去念想的人,重刑之下只会玉石俱焚,绝不可能屈服合作。

“郡主,”有金为她披上外氅,温声提醒,“这都三更天了。”

沈朝颜“嗯”了一声,浑然不觉地拢紧身上衣衫,问有金道:“如果有一天你所有的亲人都si了,你的仇人也si了,而你有一些不想说给别人的秘密,你要怎么样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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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呢?”

有金愣住,满脸不解地回了句,“给我……一百两?唔!”

没说完的话,被沈朝颜一巴掌给拍散了。

“那就……两百两?”有金问。

沈朝颜一言难尽地看着有金,语气嫌弃道:“亏你也是跟在我身边见过世面的人,区区百两银子就让你妥协了?”

有金r0u着脑袋,“奴婢就是打个b方,嘿嘿,其实奴婢的意思是,人各不同,要收买人心,自然得对症下药,买在点子上。”

“我当然知道。”沈朝颜从案上支起来,瞥她一眼,又趴了回去。

有金咽了咽唾沫,“那郡主方才都说了,这种人在世上已然了无牵挂,没了亲人便是没了软肋,没了仇人便是没了yuwang,所以威b利诱,自然都不行,但是!”

有金伸出一根手指,故弄玄虚地在沈朝颜眼前晃了晃,复又继续道:“郡主方才说的那人,就是昨晚和谢寺卿抓到的那个白医师吧?她亲人已si,又大仇得报,活在世上自然是没有了任何的软肋和牵挂,可倘若她si了呢?”

“哈?”沈朝颜一愣,伸手又要去敲有金的脑袋,被她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她抱着头一闪,慌忙解释,“奴婢的意思是,她活着没有想要的东西,不代表她si后没有想要的呀!”

沈朝颜要被这不着调的有金给气si了。她起身想走,然而怔忡一瞬,整个人便僵在了半空。

“对……对对!”她一骨碌趴回了桌案上,伸手扒拉着上面的东西,从里面找出了那本《地藏经》。

纸页泛h,边角微卷。

饶是包了一层书封,但内里磨损严重,必定是时时翻阅,才会留下的痕迹。而且《地藏经》中记录的,是种种忏悔业障、和救拔苦难的方法……

“有金!你真是个大机灵鬼!”

沈朝颜双眼放光,抓住有金道:“我知道如何让她开口了。”

翌日,沈府的一帮家仆一早就去了大理寺狱。

大家按照沈朝颜的吩咐,先把李翠儿的牢房打扫了一翻——食案蒲团、吃喝用度全都搬了过去,一应俱全。

午时过后,沈朝颜带着有金出现在了牢门外。

有金拎了个半大的檀盒,进了李翠儿的牢房隔间,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往食案上放。

头一件,便是李翠儿曾经请沈朝颜喝过的酸茶。

牢房的一角,小炉上的茶壶咕嘟嘟冒着热气。

沈朝颜环视牢房,伸手在食案和蒲团上0了0,才提着裙子坐下了。

食案后,李翠儿一直闭眼靠墙而坐,仿佛沈朝颜所做的一切,都不被她看在眼里。

沈朝颜也不急,先给自己泡上一壶酸茶,然后挥挥手,让有金出去了。

清冽的香味混着清新的茶气,氤氲在y暗cha0sh的四壁。两勺蜂蜜入杯,沈朝颜一笑,伸手将茶盏推到了李翠儿面前。

“尝尝。”她说得清淡,一点都不像官府审问犯人。

不出意料之外,李翠儿坐着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沈朝颜也不恼,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上。

“自那日在太医署尝了你的酸茶,我便时常想念这个味道。”

她低头,一口吹开氤氲的茶汽,“于是我便叫人去查了查,发现这酸茶竟然是丰州的特产。也是你父亲,为了治疗村民因吃不起蔬菜而导致的口疮,历时三年才研制出来的。”

话一出,果然如沈朝颜所料,对面的李翠儿竟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牢狱幽暗的角落里,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沈朝颜,眼神空茫,像是陷入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沈朝颜的声音随着茶香还在继续。

“你父亲幼时家贫,经历双亲病si,从此便立志研习医法,成了个行走山野村落的游医。他一生悬壶济世、救si扶伤,获得美誉颇丰,但一直却一贫如洗。若是我了解的没错,就连你娘生你们兄妹坐月子时候的补品,都是受过你爹恩惠的村民们自发筹集的……”

“斯人已逝。”李翠儿冷声打断沈朝颜,无甚情绪地道:“还请郡主不要东攀西扯。”

沈朝颜并不理会,只继续道:“你父亲一生行善,却不得善终,遭遇确实令人唏嘘。只是,不知他若是泉下有知,对你今日所为会作何感想?”

李翠儿轻哂,道:“可是他们都si了,si人是不会有感想的。”

“是么?”沈朝颜问,“你真这么想?”

李翠儿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李翠儿,”沈朝颜起身,行至李翠儿身前蹲下,“你父母和兄长,还有为了医治村民而si的白医师,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老天有眼,他们si后会早登极乐,可是你呢?”

李翠儿一怔,缓缓抬头看向沈朝颜,眼中却已蓄满了泪水。

沈朝颜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继续道:“你之所为虽是为了报仇,可那些因你之仇怨而枉si的无辜之人呢?魏公子、陈夫人、刘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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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伤及无辜,双手染血,si后只会堕入无间地狱。我知道你不怕si,也不怕入地狱,可是……你真的不想再见你的亲人么?你甘愿被困于无间之中,永生永世无法与他们重逢么?”

话音未落,李翠儿已然泣不成声。

日头从天窗倾泻而下,落在她身前一寸的地方。沈朝颜的手穿过那片光亮,探入她所身处的y霾。她触到李翠儿微微颤抖的肩,发现她竟然连哭都是小心翼翼、悄然无声的。

沈朝颜的喉头也跟着酸涩了一回。

她知道这是因为在无数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面前这个不过十七岁的小姑娘,像这样克制地哭过了无数次。

所以积以为常,变成了一种本能。

“李姑娘,”沈朝颜从檀木盒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书,置于她面前道:“我知道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所以……让我帮帮你好吗?”

李翠儿怔然抬头,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沈朝颜将手里的文书展开,“这是北庭都护府招募军医的文书,以你的医术和资质,大可去到前线,救治更多的人。毕竟诵经千遍,不如救人一命;放下屠刀,仍可立地成佛。”

言讫,她又将另一份通牒文书递到李翠儿面前,“此去北庭一路,由我向皇上亲自请旨打点,你不必担心幕后之人的追杀。我们甚至可以将你扮作假si,从此隐姓埋名,远离这里的一切。我向你保证,丰州瘟疫之中相关之人,朝廷定会全力彻查,绝不轻饶一个。”

“李姑娘,”沈朝颜攫住她的视线,问:“你可愿意?”

几息沉寂,沈朝颜看见李翠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欣然,但也仅仅只有这样的一息。因为随后,那仅有的火光也熄灭了,变成焚后的缕缕青烟。

李翠儿泪盈于睫,眼神却坚定。

她笑着摇了摇头。

“你若与我一样,目睹了父兄之si,目睹了那些百姓像牲畜一样被献祭……你若与我一样走投无路过,你会明白我当下的选择。”

李翠儿话音方落,身后倏然传来几声锁链的碰响。

一个大理寺的狱卒拿着一篮饭菜行了进来。许是见沈朝颜身着华丽、仪态不凡,那名老吏怔愣之后,还是毕恭毕敬地向她揖了一礼。

他掂了掂手里的篮子,对沈朝颜解释道:“犯人用餐的时候到了,贵人若是还有话问,小的一会儿再来。”

沈朝颜虽然心急,但也知道不能b她太紧,踟蹰之后还是决定从长计议。

“郡主。”身后的李翠儿唤住了她。

yan光在李翠儿的脸上映下一道道y翳,饶是面对着面,沈朝颜只觉她像是被困在那片黑暗之中的亡灵。

四目相对,李翠儿弯了弯唇角,对她道:“滚石飞刀,流火抱柱。si后有报,纤毫受之。”言讫又是浅浅一笑,转身看向了头顶的天窗。

沈朝颜不知她这忽如其来的一句是何意,怔忡之后,转身出了大牢。谈话没有结果,沈朝颜自然开怀不起来,行出大牢的一路都有些恹恹的。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吏在前头带路,经过回廊处几道阶梯的时候,他转过头来,轻声提示沈朝颜注意脚下。然而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瞥,沈朝颜的眼神落在老吏那双微微泛h的眼白之上。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个在牢里看见的老吏——分明头发更白,但眼白却不是老人该有的hse……

心头猛然一坠,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中胃腹!

沈朝颜脚步一顿,转身便朝大牢奔去。

“李翠儿!”

牢门推开,那名老吏一怔。

然而下一刻,一截森白的寒光便从他的袖口飞出,朝着李翠儿的脖子扑去!

好在沈朝颜反应迅速,她拾起案上的茶盏,对准刺客的后脑,狠狠砸了下去。

茶盏四碎,那名刺客也因这突然的一击失了准头,出手一歪,那柄匕首只堪堪擦过李翠儿耳畔,钉入她身后的墙隙。

而与此同时,方才还寂静无声的大牢里人影憧憧,火把映照着刀剑的寒光,从四周围涌而来。

沈朝颜一怔,这才发现李翠儿这间大牢里,原来住的都是假扮成囚犯的大理寺侍卫。

所以……谢景熙是一早就料到,会有人要杀李翠儿灭口?

那名刺客见状只是一愣,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而是拾起地上的碎瓷,再次向着李翠儿扑了过去。

“留活口!”裴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朝颜不及多想,踩上食案借力一跃,一个回旋将刺客踢翻在地。那名刺客此时终于恼羞成怒,抓住沈朝颜的脚踝一扯。

牢房里响起惊天动地的响动。

沈朝颜直直一摔,将食案上的杯盏茶具扫落一片。

碎瓷次第炸开,刺客0起地上的一片,往她外踝用力刺下!

“嘶——”

脚踝上霎时惊痛一片。

沈朝颜闷哼出声,眼见一片殷红的血w,染sh她素se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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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刺客没有收手的打算,手起手落,那片沾染血se的碎瓷须臾便朝着沈朝颜的脖子袭去。

在场指挥的裴真当真吓得魂飞魄散。

要知道这抓捕凶犯是一回事,可若是昭平郡主因大理寺疏忽而丧命,只怕整个大理寺都要跟着陪葬。

他不敢冒险,抬手一挥。

弓箭手早已做好准备,利箭破空,贯穿刺客手腕。巨大的惯x将他往旁侧推开一寸,刺客应声倒地。

大理寺的侍卫趁机上前将刺客摁倒,眼疾手快地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服毒自尽。

一切都很顺利,裴真松了口气,上前要去扶沈朝颜,却被她一掌拍开了手。

她趔趄一步扶墙站起,转身去扶一直跌坐在地的李翠儿。

“李翠儿……”

没说完的话断在喉头,沈朝颜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心脏重重地一跌。

眼前的人握着刺客的那把匕首,囚服的x口处,已经被鲜血浸得紫黑一片。她脸se苍白,无神的双眼空洞地看向头顶天窗的地方。

脑中轰然一响,眼前的画面都模糊了。

沈朝颜踉跄地扶住了身侧的牢壁,恍惚中,她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喧嚷。

“人犯、人犯自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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