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结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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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丑时三刻。

裴真看了眼桌上无声流逝的刻漏,难得露出点焦躁的神情。

从谢景熙出门算起,至今已过去整整一个时辰。

自那日在大理寺门前与韦正公然对抗,王仆s那边已经暗地里收紧了所有的调查门路。

大理寺也不是没派人去陈府查看过。

但府里的人不是对陈尚书一si讳莫如深,就是一问三不知,敷衍了事。

且更为棘手的是,陈家以家主新丧为由,拒绝官府进府详查。皇上不得不顾及陈尚书两朝老臣的颜面,不好过於强y。

这麽一来,大理寺查案可谓是束手束脚、举步维艰。

故而今日夜探一招,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按照之前收到的消息,事发当晚陈之仲忽发头疾,谢景熙此次便只是前往陈府存储药材的後房一看。可是以他的身手,无论如何不会耽搁这麽久……

裴真叹口气,碎玉上的谜面誊写得愈发淩乱,最後将笔一搁,打算派人往陈府一探究竟。

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谢景熙一身玄袍站在外面,面具映照着屋内的烛火,看不清神情,但裴真却敏锐地觉察出一丝凛冽的低压。

眼神往下,落在他腰腹处的那条裂口。

裴真怔住,跟着谢景熙转身,又被他背後那片脏w震得一时无言。

这怎麽……

看着那麽像後背着地时,才会留下的呢?

裴真不解,盯着难得狼狈的谢景熙疑惑地唤了句,“大人……”

谢景熙自是没有什麽好脸se。

他本身便不喜计画被打乱,更别说还被人反将一军,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脱险,那人却是早就逃之夭夭。

可这种事,谢景熙自然也是不愿跟裴真明说。

他沉默地取下面具,往桌上一搁,语气肃然道:“方才我在陈府,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哈?”裴真讶然,继而想到谢景熙现下的模样,疑问也就迎刃而解。

“那大人可有什麽头绪?”

“没有。”

谢景熙答得坦然,可端着茶盏的手却是一顿,“那人会些拳脚,却不露杀招,我几番试探,对方似乎并不想跟我纠缠。如此看来,若不是凶手前往毁灭证据,就是……”

他一顿,温沉的声音从水汽之後飘散出来,“还有人在暗中cha手这件案子。”

裴真听得一怔,追问,“那依大人所见,有可能是左相王仆s的人麽?”

谢景熙没说话,低头饮茶。

说起来,陈之仲算是刑部之中沈仆s的旧识,无端枉si,左相确有立场想暗中g涉。

可是……

谢景熙想起月se屋顶之上,两人对峙之时,他那结结实实的一握。

平复了许久的喉头攀起一gu异样,谢景熙烦躁地将手在桌下蹭了蹭,想忘掉那种绵软的触感。

他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是个nv人。

可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谢景熙不想再回忆今夜的交锋,转而问裴真到,“碎玉上的谜题,有人破了麽?”

裴真露出为难的表情,谢景熙懂了,没再问什麽。

他行至裴真面前,将誊写的两页符号拿起来看了看,道:“这两页东西你分发下去,全城悬赏。解谜者,赏金百两。”

“是。”裴真应了,又看了眼桌上快要燃尽的灯烛,对谢景熙道:“距上朝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大人还是歇息一下。”

谢景熙“嗯”了一句,起身脱下那身夜行的劲装,身後忽然响起裴真一声惊疑的“大人”。

他转头,看见裴真的目光直落在他刚解了一颗的襟扣处。

铜镜中,那段微侧的颈脖上,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格外醒目,这是……

他走近两步,取来旁边的烛火,侧头细细地端详——点线状浅表伤痕,伤处只见零星血痂。

谢景熙蹙眉,凭藉多年的验伤经验,他几乎一瞬便认出了这是什麽留下的伤口。

是指甲。

依照他的经验,刺客为了隐藏身份和行踪,通常会有意模糊掉自己身上的一切痕迹。

面容、习惯、声音、乃至掌纹……

可是怎麽会有nv刺客这麽随意,连指甲都忘了修剪?

毕竟,指甲可是会直接影响握剑、骑s的细节。这些人随时命悬一线,细节往往就决定着生si。

所以,今夜他遇见的那个nv刺客……

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沈朝颜是黑着脸回府的。

沈府坐落於永兴坊,和安兴坊的陈府只隔了一条大街。

刚才她那一脚,不仅助自己脱险,还顺带把夜里巡逻的金吾卫都引了过去。

虽然逃走格外顺利,但一路上,她都面se沉郁地捂着左边x口,越想越觉憋屈。

待到沈朝颜从永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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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靠近沈府一侧翻墙进去,正面就撞上了火急火燎的有金。

“郡主!”

火光中,她带着沈府一乾亲卫,几乎喜极而泣。

看样子似乎是准备破门而出,往安兴坊的方向去。

有金看见沈朝颜,立即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方才听见安兴坊那边有动静,奴婢还担心是郡主你唔!唔唔……”

心头一凛,沈朝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有金的嘴,连拖带拽地给人扯回了沈府,直到进了寝屋才给她放开。

有金不知所措地眨巴着泪眼,小心翼翼地给沈朝颜递去一盏茶。

沈朝颜瞪了她一眼,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有金又笑嘻嘻地凑过来,“郡主……”

她小小声地问,带着些明显的讨好,“怎麽样呀?寻到想找的东西了麽?”

沈朝颜没说什麽,从怀里0出那包着香灰的布片扔给有金道:“找人查一查里面的灰烬是什麽。”

一顿,又补充,“还有,记得打听今晚那个夜闯陈府的男人是谁。”

“啊?”有金捧着小布包,听得瞪大了眼睛,“今夜还有别人去了陈府?”

沈朝颜“嗯”了一声,y着脸往罗汉榻上坐下了。

她r0u着依旧胀痛的x口,若有所思道:“对方不是陈府的人。深夜独闯,不是凶手想毁灭证据,就是想借陈尚书一案暗动什麽手脚。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都绝不能姑息,知道了麽?”

“嗯嗯!”有金重重地点头,目光却落在沈朝颜握着茶盏的手上。

“郡主,”她怔了怔,指着青瓷盏上那只粉白的柔荑疑惑道:“您的指甲……是不是断了?”

房间里倏然安静下来。

沈朝颜搁下手里的茶盏,讷讷地屈指看去。

不说有金,整个沣京怕是都无人不知,昭平郡主最看重的就是自己这一双手。

而这双手上,她最ai护的便是这十只粉如樱瓣的指甲。每日都要滋润保养不说,平日里更是谁都不许碰,就连时常含糊的有金伺候她时,都是格外小心地对待。

可如今,沈朝颜如此宝贝的指甲,就这麽……

断了。

“喀!”

茶盏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

沈朝颜恼火,暗道这一次还真是……

赔了夫人又折兵。

“找到那歹人!”她语气沉冷,不容置喙,“本郡主要剁了他的手!”

次日,沈朝颜一早便差有金去打听昨夜陈府抓到的那个黑衣人。

但出乎意料的,有金却告诉她,那人在那样的重重包围下,竟然也逃走了。

沈朝颜听得一脸震惊,缓和了一会儿,决定驱车去趟陈府,借皇帝探慰的由头,再问一问昨天来不及打探的消息。

马车行过午後熙攘的街道,在陈府门口停下。

沈朝颜堪堪从睡梦中醒来,面前的车帘甫一撩开,一个挺拔的男子身影就闯入眼帘——

背脊笔直、眉目冷肃,将一身鸦青se便袍都穿出了几分威压感。

沈朝颜眉心一跳,那gu被人腾空抱起的失重感b得她心跳微滞,目光落在那人因拽紧缰绳而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耳根便泛起一gure1a。

其实那日过後,她本打算寻个由头,找一找谢景熙的不痛快。

b如……大庭广众之下搂抱郡主,实乃轻薄什麽的。

而李冕听了,却一脸疑惑地问她,“你们不是都拜过堂了麽?丈夫抱妻子,怎麽能算轻薄?”

这是个好问题。

沈朝颜无言以对。

可她向来不是什麽好相与的,明里找茬儿不行,暗里为难一把这种事,她一直都是轻车熟路。

许是听见声响,谢景熙回头,树荫与斑驳之中,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沈朝颜自是不会怯场,趾高气昂的态度拿出来,走下车辇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臣参见郡主。”

清冷寡淡的声音,礼貌却疏离,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在他身後的裴真吊儿郎当,一句参见说得极为勉强。

两相对b之下,更显得谢景熙君子端雅,大约只有沈朝颜会觉得他道貌岸然。

可挑衅的意义在於让对方难受,而现下他这麽一副安之如怡、又公事公办的态度,只让沈朝颜更加憋屈。

於是她故意“啊”了一声,那声音幸灾乐祸,怎麽听都有种无理取闹的意思。

裴真脸都绿了,却被谢景熙给拽住了。

“臣参见郡主。”

一模一样的回答,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谢景熙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出,她方才的有意刁难。

x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了,沈朝颜一哽,连脸上的笑都僵了两分。

无趣!古板!迂腐!

心里这麽腹诽,沈朝颜反而被激起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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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

她站着打量了谢景熙好一会儿,半晌才悠缓地吐出一个“嗯”。

“谢寺卿今日这麽得空,亲自前往慰问同僚?不查案子麽?”

沈朝颜笑得一脸和气,然而脚下却不动声se地往陈府门前的台阶上转了转。

碍於君臣之礼,谢景熙只得跟着她挪了几步。

刚好,沈朝颜把他b进一片没有任何遮挡的空地。

时值七月,又是午後,潋白的yan光照在身上,很快便是热气难耐。

谢景熙今日穿的是鸦青se长袍,最是x1热,就这麽在yan光下站了片刻的功夫,沈朝颜便看见他额角隐约泛起的晶亮。

“回郡主的话,”眼前之人面不改se,语气平静道:“今日前往,所为便是查案。”

“哦?”沈朝颜笑起来,故意道:“同朝为官,陈府新丧,谢寺卿前往不为吊唁,只为查案……这麽说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正因同朝为官,又同事刑狱,故而职责所在,陈尚书在天之灵,必能谅解。”

沈朝颜没说话,看着谢景熙额角越积越多的汗,良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免礼。

几人前後进了陈府。

有贵客到访,陈府上下自是不敢怠慢。

他们先被领往灵堂,给陈尚书的灵位上香。

期间,沈朝颜依旧磨磨蹭蹭,让谢景熙站在外面的yan光下等了许久。

“郡主。”

身旁的家仆为她递来一炷点燃的香火。

沈朝颜伸手去接,余光瞟过身後的谢景熙,却见他的双肩在这一霎紧绷了起来。

眼前之人像陷入某种深思,一双本就锋利的眉蹙紧,目光落在她持香的那只手上,眼神犀利。

沈朝颜怔忡,顺着他的视线找去。

檀香的烟雾缭绕之下,她那只断掉的指甲格外突兀。

——————

现在的谢寺卿,回味手上的触觉:什麽软软绵绵的东西,赶紧忘了忘了……

後来的谢寺卿,回味手上的触觉:好像是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害羞jpg

这样的眼神,等同於直接戳了沈朝颜还未癒合的痛处。

她颇为不悦地转身,将那只手收回了袖中。

一炷香又磨磨蹭蹭地上了半天,沈朝颜折腾够了,回身看向谢景熙,只见那人还是一副淡然不惊的表情站在阶下,对她的刁难处之泰然。

沈朝颜终於失了兴趣,上完香便往陈夫人所在的正院去了。

穿过两道垂花拱门,就到了陈夫人现下养病的後院。

陈府的管事引着她进了里屋,而病中的陈夫人已着全装,由几人搀扶着,颤巍巍地候在了堂中。

许是担心药味苦涩,堂中点着一炉味道清甜的香。

沈朝颜扫了一眼,发现那晚被她听过墙角的白大夫,竟然也在其中。

而陈夫人的病似乎真的不轻,几人扶着,就行往圈椅的那麽两步,她都走得颇为艰难。

磨磨蹭蹭好半晌,总算是喘匀了气。

沈朝颜这才清了清嗓,y着头皮问她道:“夫人这身t有问过大夫麽?”

陈夫人闻言泛起一点笑意,点头,“回郡主的话,妾身这毛病是多年前生产时落下的病根,这些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府上也一直请了大夫在将养。”

沈朝颜点点头,眼神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又问,“若是没有记错,今年上元节g0ng宴上,我还见过夫人一面,那时只觉夫人瘦弱,怎得调养几月,身t反而大不如前了?”

“g0ng宴?”面前的人一怔,眉间浮起一丝迷惘,看向沈朝颜的眼神有一瞬变得涣散。

“夫人。”此时,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白柳望却开口了。

他上前一步,对陈夫人微微俯身,将沈朝颜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陈夫人才像是回过了神,面带歉意地道:“都是因为三月前感染了一次风寒,当时病情急转直下,问了好些医馆都束手无策,还好遇到白大夫,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哦?”沈朝颜了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白柳望。

那人穿着乾净清朗的一身雪白袍衫,闻言也向沈朝颜笑着见了一礼。

倏地,她像想起什麽似的,顺势问白柳望道:“我听说事发当晚,陈尚书是因为忽发头疾才在家卧床的,此事,白先生可知晓?”

白柳望怔了怔,似是没想到沈朝颜话题的跳跃,但想了想还是点头回她到,“严格说来并不是案发当晚的事,实不相瞒,陈尚书近一月以来都被少眠之症困扰,小人还为他开过一剂方子。”

“那後来呢?”沈朝颜追问。

白柳望一顿,露出点惭愧之se,“小人不才,那方子陈尚书服用几次之後,只是稍有缓解,症状并未有太大改善,故而後来,小人听说是寻了别的医馆了。”

“如此……”沈朝颜一顿,还yu再问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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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耳边传来几声急促的喘息。

众人一惊,却见陈夫人手抚x口,呼x1浅急,双颊也应此染上了几分病态的cha0红。

她身边的婢nv一时惊惧,有的抚x,有的端水,乱作一团。

只有白柳望稍显镇定地蹲下身来,一手搭在陈夫人的腕脉上,温声安抚。

众人皆在忙碌,一旁g坐着的沈朝颜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几息之後,陈夫人的状态堪堪稳定下来,但沈朝颜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呆下去。

於是起身,匆匆向陈夫人告了别。

熏香的事,若是现在提及,只怕打草惊蛇,故而她留了一手,暂时按下不发。

这一趟扑了个空,沈朝颜不禁有些沮丧。她跟着管事绕过回廊一角的时候,无意瞥见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里飘出的白缦。

隐隐绰绰,像幽灵的影子。

沈朝颜觉得奇怪,问身边带路的老管事到,“那边……是在做什麽?”

管事一怔,面上倏地就有些慌乱。

他连忙侧身挡住沈朝颜的视线,“一些民间的避灾仪式,不g不净,怕会冲撞了郡主。”

言讫延手道:“郡主这边请。”

沈朝颜跟着他往另一条路上走开了,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间房舍的位置。

子时,沈朝颜故技重施,再次从後院翻了进去。她猫腰避开巡逻的家丁,找到了上午看过的那间屋子。

深夜时分,陈府的人大都睡了。

除了廊下几盏晃荡的风灯,就只有这间屋子里隐约透出些烛光。

沈朝颜在外间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轻手轻脚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偏房,屋里挂满经幡和白缦,房屋四角都点着灯,明明灭灭、层层叠叠。

烛光把人的影子投得到处都是,如百鬼夜行,沈朝颜走在其间,後背不禁生出点凉意。

这地方也太邪门了些,既不是供奉逝者的灵堂,也不像供奉佛主的佛堂,倒像是什麽歪门邪道的东西……

思忖间,沈朝颜已然行至房屋正中。

她这时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好像是摆了个什麽阵法,而她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这个阵的中心。

几声轻微的“嘀嗒”破开凝滞的空气,沈朝颜循声望去,看见面前一座供奉的木像。

那木像是个兽头人身的怪物,头上长着两个尖角,眼如铜铃、青面獠牙。

而木像周围围了一圈东西,那些“嘀嗒”声就是从这里落下的水滴。

沈朝颜心里紧张,强打jg神继续靠近,等走到木像跟前,她才发现空气里弥漫着一gu说不出的气味,乍一闻,就像是……

血腥气。

心头悚然一惊,沈朝颜抬头,只见木像周围的上空,每隔几尺的距离,就被挂上一只割开了脖子的猫。

一gu强烈的反胃让沈朝颜作呕,而就在此时,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赶紧往嘴里塞了片事先备好的药草,随即侧身躲在了木像的後面。

晃动的灯火由远及近,沈朝颜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从声音辨别,来人应该有两个。

什麽木质的东西落到地板上,“喀哒”一声,随後,一个老者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朝颜认出来,他就是陈府那个总管事。

他昂头看了看木像跟前悬挂的猫屍,对旁人吩咐,“你去看看,把那些si透的都取下来。”

小厮依言去了。

沈朝颜看见老管事蹲下来,从脚边的那个木箱里拖出一只黑猫。

“喵呜!!!”

不等那只猫反应,一柄短利的匕首便划破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溅,那只猫拼命挣扎,却被绳子捆住了两只後腿。

之後,老管事又挨着从木箱里取出五六只猫,都是相同的方式杀了再捆起来。

“行了,”老管事收了刀,看着被换下来的猫屍道:“把这些换上去吧。”

“是。”那小厮应承着,提猫的手却发着抖,连连挂了好几次才给挂上。

老管事在下面看着,不禁蹙眉数落,“手脚麻利点,别错过时辰,惹了裘卫大人怪罪。”

“嗯,是是……”小厮点头,颤巍巍地继续挂剩下的猫屍。

“管家的。”

又挂了两只,小厮忍不住回头问管事,“您说这祭拜之法,真的能消灾免罪吗?我看咱家大人的si,或许真是丰州一案的凶手……”

“闭嘴!”管事的声音忽然凛冽起来,瞪向那小厮道:“你若是再不守规矩,小心日後都开不了口!”

小厮一怔,不再说什麽,匆匆挂完剩下的猫屍,便和管事一道关门走了。

脚步声渐远,直至不闻,沈朝颜缓慢地从木像背後走了出来。

思绪还停留在两人刚才的对话,听管事的口气,他似乎是知道些什麽的……

b如,“消灾免罪”是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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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b如,管事口中的那个“裘卫大人”又是谁?

沈朝颜思忖着,抬头看向顶头上那个面目可怖的木像。

屋里的烛火忽然闪了闪,木像的脸有一侧暗了下去,似是那边的灯油烧完了。

然而下一刻,一边的窗扇传来一记极弱的轻拍,“噗”的一声,像木框打在了r0u上。

沈朝颜心中一凛,回身看去,只觉罡风擦过耳畔,随後眼前一黑,整个房间的烛火在这时竟一齐灭了。

隐约之中,有什麽极具压迫感的东西从身後b近,沈朝颜一怔,赶紧从怀中0出一截火烛筒打燃。

“呲啦——”

火光窜起,周遭亮起来。

不等沈朝颜看清,一个黑影飞快闪过,紧接着“咚”的一声,一gu顿痛从手腕传来,沈朝颜惊诧之下松了手。

火烛筒掉落,一瞬熄灭。

房间里再度恢复了黑暗。

沈朝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分明是看到了一个黑影,应该是他打掉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难道冤家路窄,那晚上的黑衣人,今天也来了麽?

沈朝颜思忖着,双手在地上0索,却怎麽都找不到那截被打飞的火烛筒。

夜风夹着月se,从那扇半开的海棠纹花窗溜了进来,把屋里的白缦和经幡拨得簌簌旋动,木像的影子照在上面,重叠参差,像无数蛰伏在暗中的鬼影。

心里无端就起了一丝悚然——敌强我弱、形势不明,当下的情景,自然是不宜纠缠、以退为进。

沈朝颜抿抿唇,0出怀里的打火器。

“嚓!”

火光再度亮起。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将手里的打火器朝前方一扔。而自己却朝着反方向快速退出几步。

“砰!”

一声闷响,身後传来结实坚y的触感,却不是算计好了的窗棂。

有人看穿了她的声东击西,赶在她得手之前截断了她的退路。

而她现在,竟是直直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唔……”

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花,沈朝颜哼了一声,紧接着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制在身前,动弹不得。

沈朝颜赶紧去拔腰间的匕首。

可对方就像是早已料到了她的反应,在她的手触到匕首的那一刻,就jg准地掐住了她的腕子。

而後稍微一个使力——

“哐啷!”

匕首落地,划在石板地上响声尖锐。

那声音传入耳中,沈朝颜只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一阵轻缓的呼x1靠近,最终停在耳鬓。

那人的下颌轻轻贴在她的额角,缓了几息才淡淡开口道:

“别动。”

浑厚沉郁的声音擦过耳廓,像是从x腹深处发出。

沈朝颜虽是郡主,但私下没少跟着霍小将军当街溜子,故而也知道世上有所谓口技这麽个东西。

他们不仅会模仿人声,还有各种飞禽走兽,声音惟妙惟肖,几乎分不出真假。

很显然,这人便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声音。

上一次能从陈府的包围里逃脱,且连声音都进行了伪装,沈朝颜推断,这人绝不会跟她一样,只是个横cha一脚的“门外汉”。

就这麽思忖的片刻,那人的指就搭上了她腕间的动脉,冰凉的手指下压,只要再探入一分,就会要了她的命。

“来这里找什麽?”身後响起那人平静的声音。

沈朝颜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她乾脆由着当下的这gu惊慌,胡乱道:“回、回英雄的话,小的平时就常做些偏门生意。最近看这高门大宅的新丧,想大家忙着丧礼,应该好下手,所以、所以……财迷了心窍。”

身後的人哂了一声,似乎并不信她所说,只问,“那上次呢?也来偷东西?”

沈朝颜一顿,脑子转得飞快,“上次是来踩点的,大概逛了下哪些院子好下手,今天唔……”

叩住她手腕的两指豁然收紧,往里再进了半寸,沈朝颜呼x1一紧,顿时只觉头晕眼花。

那人的身t再度朝他b近了几分,贴上她的後背,紧绷的身t透过布料,感受到身後那具火热的男躯。

姿势很旖旎,但氛围却很凶险。

好在那人只是短暂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很快又放开了沈朝颜的腕脉。

“那我换种问法,”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长指沿她的手掌缓慢向上,在她断掉指甲的那只无名指上抚了抚。

冰凉的指尖一顿,又是一声了然的轻哂。

沈朝颜下意识想缩手,却被他强势地捉了回去,“两次来陈府,都找了些什麽东西?”

那人语气笃定,似乎完全不信沈朝颜方才的说法。

几息犹豫,那只擒住她的大手豁然收紧,月光下,她看见一段银白se的刀刃闪过。

沈朝颜吓得几乎要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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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冰凉的触感却是从指尖传来。

她一怔,抬头却见一把烛心剪,不偏不倚,刚好抵住了她食指的指甲。

心头悚然一惊,不等沈朝颜问,只听那人在身後悠然开口,“你可以慢慢想,但如果你骗我一次……”

“喀嚓!”

一声俐落的轻响,在黑暗里格外清脆。

沈朝颜浑身一抖,只见她那只保养得宜的指甲,就被剪缺了一块。

男人的指抚在那块被他剪平的地方,缓声道:“地成了众人眼中的“王党”之一。

或许是出於笼络才俊的想法,温良升官後不久,王家就向温家提了亲。

而沈傅可能也是看到了王瑀的野心,一年前才会主动向谢府提出缔结姻亲的想法。

毕竟定国公谢钊常年驻紮安西,手上握有十五万安西军的兵权。若是姻缘能成,对沈家来说,确实是个千好万好的盘算。

可这下倒好,沈傅一去,留下小皇帝和昭平郡主这两烂摊子,扔给谢家,这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谢夫人越想越惆怅,转而看向谢景熙语重心长地唤了他一句“顾淮”。

顾淮,故怀,取怀念故人之意,是谢景熙的字。

谢夫人想问,但又觉得残忍,故而只是委婉道:“你老实跟娘说,当初答应沈家的联姻,是不是为了调查当年镇北王……”

“母亲。”

冷沉的声音,仿佛方才温言好语与她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谢夫人一愣,没再说下去。

“大人!”

门外响起裴真的声音,只这一句话的间隙,人已窜到堂内。

他看了眼一旁的谢老夫人,又看了看谢景熙,咽了口唾沫道:“昭平郡主把陈府的管事给绑了。”

——————

另一边,谢寺卿提着yu掉不掉的k子,回了大理寺。

裴真:???大人,你?……

裴真来报的时候,是说“昭平郡主绑了陈府的管事”,谢景熙引申了一下“绑”的意思,猜他大约说的是把管事带去了沈府。

然而等他带着人往永兴坊去的时候,裴真才喊住众人,说昭平郡主就是在陈府门口把管事给绑了。

五花大绑,是字面意思的“绑”。

谢景熙蹙了蹙眉,一时被这人的行径震得无言。

在人家府门口把人给绑了,果然是欺负人也讲究个蹬鼻子上脸,要做就做得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也不知是不是该赞她一句磊落。

夏日天长,时值傍晚,正是沣京百姓收工返家之时。见得如此阵仗,大家虽不敢靠近,但也不禁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朝这处打望。

虽然早有准备,但等谢景熙拨开众人行过去的时候,他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下。

陈府丧期未过,门簪和廊柱上都是白se丧幡,府内孤儿寡母,现下更是满眼的寥落,与沈朝颜的华辇b对鲜明。

陈府的管事被几个身强t壮的亲卫压着,手脚被缚,跪在廊下。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泰然坐於众人之中,一把玉骨扇,一碗清凉饮,好不惬意。

许是听见身後响动,她转身看来,目光与谢景熙交汇的时候,眼里的粼光一闪,难得没有露出被败坏了兴致的神情,还破天荒地唤了他一句,“谢寺卿。”

颇有点别来无恙的味道。

想起前日夜里,这人被他制住手脚还一副张牙舞爪、出言不逊的凶样,谢景熙自然不会被她现下的“乖巧”给骗了。

“臣见过郡主。”

依旧是一板一眼,不紧不慢地一揖,照着君臣之礼,丝毫挑不出错处。

不过今日的沈朝颜仿佛心情真的不错,竟让人再搬了架圈椅来,示意谢景熙坐下说话。

谢景熙垂眸瞟了那圈椅一眼,依旧站着,面无表情地问沈朝颜道:“敢问郡主,陈府管事是因何犯事,值得郡主这样大动g戈?”

不问还好,谢景熙话音刚落,方才还jg神百倍的人,立马就蔫儿了气,病恹恹地往靠背上一歪,单臂扶额“哎哟”了一声。

那演技,简直堪b梨园里的名角儿。

“回大人的话,”没等谢景熙再问,有金自觉开了口。

“我家郡主前日夜里忽犯头疾,请了g0ng中太医诊治也不见好转。情急之下,奴婢想起老家的一个得道仙人,请了他来为郡主看诊。哎呀!结果这一看才知道不得了!

仙人说在距离沈府东角一个坊市的地方,有人在暗中做法,要用一个yan年yan月yan日生的nv子命格,去镇压府中新丧的煞气。我等照着仙人所给指示搜寻,果然在陈府院内找到一座不知作何之用的祭堂!”

话音落,人群譁然。

跪在地上的管事脸se煞白,缩着脖子抖如筛糠。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吼了句,“玄方之术,口说无凭,岂可以此定罪?!此等做法,与草菅人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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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区别?!”

那人言毕,围观百姓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大理寺入陈府查看,给个说法。

如此一来,反倒正中了沈朝颜下怀。

想她在民间的声名,这些人会站在她这边就怪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以谢景熙在民间“谢青天”的威望,这下不来一把“顺应民意”的把戏,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沈朝颜“哎哟”一声,做出心虚的样子,撑臂扶住了额角,嘴角的弧度却怎麽都压不下去。

谢景熙把她的把戏都看在眼里。

之前大理寺一直想进陈府查看,苦於没有机会。他夜里探访到的东西,也只能作为辅助消息,不好当面拿出来讲。

可这一次,沈朝颜正大光明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真不知是该说沈朝颜利用了他,还是帮了他。

“大人?”

裴真在这时走上前来,静候吩咐。

谢景熙没说什麽,对他微一颔首,示意带人进府查看。

裴真当即带着大理寺一g人等进了陈府。

“谢寺卿。”

身後传来清丽的nv声。

饶是谢景熙再不喜沈朝颜,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生了把悦耳的好嗓子。

他从小习琴,通晓音律,自是知晓嫋嫋余音,洋洋悦耳之意。

世人都道他喜诗、善画、书法、棋艺皆是翘楚,却不知他甚少赏乐,不是因为不通,而是由於太过喜ai,以至於碌碌庸流,皆难入耳。

之前几次见面,两人不是在对峙,就是在掐架,如今被她这略带欣然的声音一唤,谢景熙当下微怔。

“站着做什麽,”她笑得坦然,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对他道:“坐着等吧。”

言讫,还让有金捧了一盏冰镇的清凉饮过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两人之间,到底还隔了个君臣的差距。

谢景熙不能推拒,只好依言入座。

清凉饮捧在手里,一勺入口,口齿生津,只是……

谢景熙眉头一蹙,低头看向手里的杯盏。

“哎呀!”

身侧的人低呼一句,似是倏地响起什麽,转头看向谢景熙一脸歉se地道:“我方才忘了吩咐有金加两勺蜂蜜了。”

说完抬眼往蜜罐里一看,又是一脸无奈地道:“蜂蜜怎麽用完了?清凉饮不加蜂蜜可酸得很,这要人谢寺卿怎麽喝?”

谢景熙看她自己在一旁演戏演得上瘾,懒得计较,俐落地一抬手,将清凉饮喝了个乾净。

沈朝颜稍愣,之後却满意地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

“快给谢寺卿夹几块蜜饯去。”沈朝颜指了指小案上的盘碟。

可没等有金走过去,谢景熙放下杯盏,不动声se地一撩袍角,平静道:“郡主亲制的蜜饯,臣恐受之有愧。”

“嗯?”沈朝颜看过来,一脸不解。

“不是麽?难道臣推断错了?”谢景熙恍然,旋即略带歉se地解释,“臣见郡主将指甲都剪了,以为……”

话说一半,沈朝颜的脸se果然y沉下去。

一来一往算是扯平。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冷脸盯着陈府那两扇朱漆广门沉默。

不多时,裴真便带了人回来。

几人对着谢景熙和沈朝颜一拜,将一个箩筐从陈府搬了出来。

谢景熙当然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麽,给了裴真一个继续的示意。

几名衙役将箩筐一翻,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倏地铺了满地。

一时间血腥屍臭扑鼻。

围观众人纷纷捂鼻後退,待到看清那一堆东西是什麽,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惊叫起来。

“天呐!是猫屍!”

“这麽多猫屍!”

“我听说似乎是有种颇为y毒的避灾之法?”

“对!听说就是用猫屍祭奠,镇压邪煞之气,所以……”

众人热议,目光齐齐投向跪坐前方的管事。几个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瞬间变了态度,纷纷对管事的下作手法唾弃不已。

跪在地上的管事已经吓傻,只哭着哀求沈朝颜放过他。

沈朝颜当然不肯。

她看了眼坐在下首的谢景熙,只见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袍,正义凛然地扫过管事,对裴真吩咐道:“将犯人带回大理寺受审。”

而作为“受害者”的沈朝颜,自然是有理由前往旁听,了解案情。

谢景熙走在前面,见她过於自觉地跟上来,回头递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一行人就这麽呼呼啦啦地回了大理寺。

谢景熙知道沈朝颜兴师动众ga0这一出,就是为了探听陈尚书一案的内情。

反正也赶不走,乾脆便随了她的意。

等几人在讼棘堂坐好,陈府的管事就被带了上来。

管事的虽然在陈府当差,但到底管的都是後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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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什麽大世面。

枷锁脚镣一戴,再见到正襟危坐的大理寺卿,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等谢景熙问,刘管事自己先期期艾艾地全招了。

说陈府中所摆的祭坛并不是为了加害昭平郡主,而是为了给陈府避灾。

沈朝颜冷笑,“若只是为了消灾避祸,供奉观音佛主未尝不可,只怕是所求之事佛门也不管,才会用了此等y邪招数。”

管事一听,额角冷汗直冒,瑟瑟不敢再言。

沈朝颜步步紧b,冷声斥责,“还不快交代所供奉乃何物!”

“是!是!”管事连声答应,垂头老实道:“小的也是从外面听说这个法子。说是用猫屍供养巯胃大人七天,冤魂便不敢再来纠缠。”

沈朝颜一愣,这才明白,当日她在木像後面听到的“裘卫”原是指的巯胃。

传闻此乃y间十二鬼差之一,专以索命厉鬼冤魂为食。

这麽一来,就跟那夜管事所说的对上了。

只是……

沈朝颜眉头一蹙,侧头看向堂上的谢景熙,果听他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冤魂?”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管事自知是瞒不过,只得继续交代道:“陈尚书生前曾听闻丰州刺史si於其子之手,且还被焚屍,至那以後,他便开始心神不宁,连夜失眠。有时甚至噩梦频发,需要有人守夜才能入睡。”

此话一出,谢景熙和沈朝颜都微微一怔,侧耳倾身,示意他继续。

管事咽了口唾沫,又嗫嚅着道:“老奴还曾在守夜之时,听见尚书大人噩梦中惊叫,说什麽丰州的冤魂要找他寻仇一类的话。”

“为什麽他会这麽说?”沈朝颜追问。

但管事只是叹气,道:“尚书大人没提过,老奴自也不敢多问。只是不久之後,陈尚书的失眠就变成了头痛,每晚都需服药才能入睡。几月过去,本以为会相安无事,不曾想尚书大人竟真的……”

话至此,管事开始隐声啜泣。

谢景熙又接着问了些问题,管事都逐一老实答了。

待到一席话问完,日头早已下去,夕yan煌煌地在脚下铺开一到金。

等到谢景熙交代完其他的事物,转身之时,就见沈朝颜不知何时已经行到他的书案前,手上正拿着什麽东西在看。

他顿时觉得恼怒,行过去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下,才发现她看的,竟然是几日前让裴真挂出去的解谜寻赏令。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东西被夺走後,沈朝颜不仅不恼,还仰头看他,那双杏眼在霞se下盈盈发亮,笑花儿都要溅出眼角。

“谢寺卿,”她唤他,声音又恢复了陈府之外的那种悦耳动听。

谢景熙没理她,拂袖要走,却听她笑着问,“若是我能把这道谜解了,你打算怎麽谢我?”

脚步迟疑了一瞬,谢景熙旋身,只见她将手背在身後,一副x有成竹的模样,笑得颇为狡黠。

许是夕yan太灼眼,不知怎的,谢景熙想起那晚在陈府墙头上,这人也是摆出一副这样的神情,然而下一刻,等待他的就是那毫不留情地狠狠一踹。

到底不是什麽愉快的回忆。

於是到了嘴边的话一咽,变成蹙起的两道剑眉,谢景熙没理她,把寻赏令往袖子里一揣,转身就走。

“诶诶!”身後的人着了急,跟着他小跑出去。

可谢景熙到底b沈朝颜高出不少,直至行到讼棘堂门口,她都没能追上他。

“诶谢、谢景熙!”

身後的nv声骤然拔高,与此同时,谢景熙只觉腰腹处猛然一紧。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片刻。

谢景熙低头,只见一只莹白小手,不偏不倚,正牢牢抓住了他紫袍外的金玉带……

面前人的眼神一瞬便冷下来,仿佛有一阵风,吹得脚下的晚霞都晃了晃。

沈朝颜觉出不妥,这才放开了谢景熙腰间的金玉带。

谢景熙倒是没说什麽,转身垂眸看她,气压低得吓人。

沈朝颜不自觉往後退了两步,但还是倔强地高仰着脖子,伸手指了指他袖子里的寻赏令道:“那个谜,我会解。”

谢景熙似信非信,不动作,不说话。

沈朝颜懒得跟他啰嗦,扯起他一只手,兀自伸手进他的袖子里,要去0那张寻赏令。

指尖接触皮肤的那一刻,像柔软的羽毛滑过,su而痒。

谢景熙浑身一颤,僵y地往後退开一步,竟然下意识地就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沈朝颜满腹心思都在那道谜题上,并未注意到他这样露怯的一幕。

她行至谢景熙的书案前,扯来一张白纸,开始埋头写起来。

“这应该是某种单向或者双向拼字法,按照一定的规律从一头或者两头,用里面的符号组合成汉字……”

沈朝颜一边解释,一边尝试不同的组合方式。

烛光下,那只纤白的小手快速移动,很快就写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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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张白纸。

“不对……”她蹙眉喃喃,下意识问谢景熙道:“这张纸条是丰州发现的,还是陈府?”

谢景熙一愣,回神道:“陈府。”

“陈府?”沈朝颜放下手里的东西,单手撑着下巴思忖,“那会是什麽规律呢?”

书案上的烛火哔剥,炸开一簇星火。

眼前nv子瞳眸晶亮,饶是蹙眉沉思,眉眼间也显出一gu挡不住的灵动。

“如果说,陈尚书是凶手的第二个目标……”她嗫嚅,在每一行的位置往後退出两个字元,“那麽……”

剪影滑过宣纸,很快,沈朝颜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染尽春水未成仙。

“这是……”谢景熙蹙眉。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下半句话,身旁的人已经开心地叫起来。

“知道了!我知道了!”沈朝颜将手上的笔一扔,抬头兴奋地看着谢景熙道:“染尽春水未成仙,是仇!对,仇杀!凶手杀陈尚书,是为寻仇!这麽一来,跟管事所言也对上了!”

谢景熙听得一头雾水。

“啧!”沈朝颜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解释,“尽就是去掉,春指木,水指三点水,喏!”

她将手里的宣纸扯过去,指着它对谢景熙道:“染字去掉木和三点水,就是九。然後……”

粉白的指尖滑向另一边的“未成仙”三个字,沈朝颜在上面一点,“未成仙,那就是人。所以人字旁加上九,就是……”

“仇。”

谢景熙接到,眉头微蹙。

“对!”沈朝颜笃定,“就是一个仇字。”

话音落,沈朝颜只觉身侧一空,她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景熙已经步履急切地朝着堂外行去。

“喂、谢……喂!”沈朝颜追上去,三两步窜到谢景熙跟前,张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去哪儿?”沈朝颜问。

谢景熙看了她一眼,步子却没有停下,只平淡道:“查案。”

沈朝颜蹙眉,一脸不解地重复,“查案?查案你不带上我?”

眼前的男人这才一顿,乌黑的眼睫垂下来,投下黑沉的一片y翳,那表情似乎在问——

我什麽时候说过要带你?

“……”沈朝颜惊呆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麽,被这个光风霁月、刚直不阿的“谢青天”,正大光明地给“白p”了。

沈朝颜歪头瞪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然而某人却像是没有看到,自动忽略後,转身绕过了她……

“谢、谢……”沈朝颜不甘心,接着追,却见谢景熙出门後径直翻上一匹枣红se高马,手一挥对她道了句,“不必。”

之後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沈朝颜:“???”

“郡主?”有金在这时凑了个头过来,看着一人一马走远,砸吧着嘴问沈朝颜道:“你谢谢寺卿什麽?”

沈朝颜皮笑r0u不笑,“我谢他全家!”

又被谢景熙摆了一道,沈朝颜自然是郁闷得不行。

活了这麽久,这个什麽劳什子谢寺卿,真是她遇到过最油盐不进、软y不吃的人。

可偏偏沈朝颜又一点办法都无。

马车碌碌而走,在h昏的小巷里穿行。

有金自是知道她心情不好,忙拿出新得的线索对沈朝颜笑道:“郡主,上次您让奴婢查的香灰有消息了。”

香灰?

沈朝颜一怔,想起第一次夜探陈府的时候,她确实在陈尚书被烧过的寝屋里找到过一些可疑的香灰。

若是有金不提醒,她还真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怎麽样?”她问。

有金回她道:“我找的这位制香师傅说,这香的主料就是很普通的白旃香,大部分的配料师傅都能分辨,只是有一味气味特殊,师傅说他从未闻过。”

“哦?”沈朝颜来了jg神,一gu脑儿地从贵妃榻上坐起来。

白旃香……和气味独特的一味香料?

沈朝颜思忖着,嘴角渐渐牵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可就太有意思了……”她喃喃,沉思着靠回了车壁。

有金却一头雾水。

沈朝颜见不得她这副呆样,啧了一声,问她,“你知道白旃香的功效是什麽?”

“似乎是用於礼佛时候,能清除杂念,集中jg神。”

“嗯,”沈朝颜点头,“所以……陈尚书怎麽会在自己睡觉的时候,点这种香呢?”

有金恍然,“所以……”

一个急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车外传来阵阵喧哗,沈朝颜眉心一蹙,撩开帘子却见平日里人流零星的小巷,当下竟然人满为患。

“这是怎麽了?”她没好气地问。

“回郡主,”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他亦是疑惑道:“好像是金吾卫拦了朱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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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沈朝颜诧异,掀开幔帘探出半个身子,“可有说为什麽要拦街?”

车夫站在车头望了望,回到,“小人看,好像是……好像是哪个大人物的卫队,从明德门往朱雀门去了。”

大人物?

哪个不长眼的“大人物”居然敢在沣京拦她的车?!

本来心情就不好,沈朝颜当下更是来了火气,两步跳下马车,拨开人群就挤到了封锁着巷口的金吾卫面前。

腰间玉符一亮,两个金吾卫收了兵刃,跪地行礼。

沈朝颜没让人起来,望了眼刚才经过的人马,问他们到,“这是谁的卫队?连本郡主的车驾都敢拦。”

两名金吾卫对视一眼,道:“回郡主的话,这些是……”

“沈茶茶?!”

远处,一声且惊且喜的呼唤打断了两人的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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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上线,谢寺卿开启漫长的吃醋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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