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十五章</h1>
慕容止没杀林寒见。
他既不碰她,也很少跟她说话,就是不让她离开。
当然,他自己也不离开。
这间永夜宫足够大,不出去也没什么,何况林寒见没有出去的必要,她目前要守着慕容止。
整整三日,中途郁芙还来旁敲侧击过,想知道林寒见是否真的还活着。
每次林寒见想要回应,慕容止就会打断她,或者干脆直接放出魔气,阻拦她开口。
林寒见眨了眨眼,陡然意识到一件事——慕容止投射在她身上的一言一行,就是她的突破口。
慕容止实有某种执念固存在她身上。可他见到她之后除了不让她离开,并没有做出任何行为,证明这点执念大概是不能凭他单方面、哪怕是强迫做到的。
单说不让她离开这点,对应的应该是当初她离开的那刻,他身负重伤,无力追回。
那么不喜欢她和旁人太多接触,哪怕是说话,是因为……占有欲?
林寒见敲着下巴仔细地思考,将近日所有事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时不时瞄一眼慕容止。
——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调息和压制魔气,难怪之前都不爱出门。
林寒见伸出手,试探地要去碰他。
慕容止闭着眼道:“别动。”
还不让碰。
他是真的对她没有什么肌肤之亲的念头?
但她当时说出“完整地得到我”,他分明触动了。
林寒见固执己见地碰了他一下,将要碰到时便被他擒住了手腕。
慕容止睁开眼,双眸幽暗深邃,如一潭表面平静的死水,暂且掩盖了下方的浓烈岩浆,不言不语地同她相望。
林寒见撇了撇嘴,道:“你又不让我接近,又不让我走,到底想怎么样?”
慕容止的视线从她微垂着的眼睛,看到她轻抿起的嘴唇,花瓣般的颜色,衬着如玉的容颜更加无暇动人。
他无声地别开视线,略有嘲讽地道:“你不是说,要来渡我么?”
林寒见不怎么在意他的态度,带着点委屈,发挥良好:“可你都不理我。”
慕容止又不说话了。
同时松了手,将林寒见放开。
这种情况往后每次“戳一戳”都能随机触发,说出来的话不尽相同,跟玩养纸片人游戏似的,一戳一个语音条。
殿外来人传话,说魔尊想请他一叙。
慕容止应了。
林寒见眼睛亮起,振奋地道:“我要和你一起去吗?”
问题的答案关乎慕容止到底是更不能接受她身处在一个安全但却“看不见”的地方,还是更不能接受她被别人窥伺。
慕容止走到她跟前来,指尖拂过她的脸颊,像一根羽毛短暂地停留:“你需要易容。”
“因为怕人察觉到我身份有异。”
林寒见侧了侧脸,蹭了下他的手指,笑眯眯地道,“还是因为我太好看了,怕魔尊对我心怀不轨?”
慕容止道:“我知道你有所图。”
他抬起手腕,徐徐地将檀木珠褪下来,挂在指尖,檀木珠在半空中小幅度的晃荡,就在林寒见眼前,口吻平静得毫无起伏,不像是在发问:“你想要这个,是不是。”
林寒见困惑地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冲击过后已经数天,慕容止显然完全镇定下来,这几天他并不单纯是在调息,脑子里过了多少东西,这时才显露了一星半点:“你当初离开我,唯独带走了这个东西,凭你对我不屑的态度,你可能是想将这作为战利品来炫耀,但我更觉得……你是需要它,对么?”
-
林寒见跟着慕容止一同去见魔尊,身上穿的不是侍女的衣服,而是魔尊赏赐下来的华服——连慕容止身边女性的衣服都准备好了,魔尊真是好周全又卑微一舔狗。
魔尊的意图并不难猜,不过是觉得将一位高高在上的佛子拉入魔界、看他沉沦堕落很有成就感,以此证明魔修就是比佛修高贵之类的。
理想目标很高大上,但行为上真的很舔狗。
林寒见身为一个没啥归属感的魔修,都对魔尊产生了一点逆反心理。
衣裙下摆处绣着金线,转折连接处绣着珍珠,往上间或有宝石点缀,为了不显得累赘,都充作花纹中的“花蕊”。衣料上层,触手丝滑如流水,走起来路来就是“有钱”两个字,远远望去简直就是移动的金子。
“魔宫真有钱。”
林寒见随手扯了下裙摆,见珍珠宝石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小声嘀咕,“一件衣服都这么奢华,还是看重的人身边女人的衣服。”
慕容止反问道:“沈弃不给你这样的东西?”
林寒见扯着裙摆的手指顿了顿,伸手去捉他的手臂:“我和他没关系,他发追捕令是真的想捉我。”
慕容止没料到她光天化日竟然就这么亲近过来了,他明明不久前还拿檀木珠威胁她谨言慎行,措手不及下没能躲开,神色不快地道:“放手。”
林寒见的指尖捏着他的衣服,并没有直接扣在他的手臂上,不听劝阻地继续道:“我真的没和沈弃在一起过,他被我算计了,所以耿耿于怀。要是他真捉到了我,肯定要想着法儿折磨我的。”
慕容止沉默少许,道:“我没被你算计过么?”
“……”
林寒见注意着他的神色,复又垂下脑袋,喃喃道,“被我喜欢好像也有点惨。”
慕容止眸光微动,眼底掠过一抹暗色。
-
长夜宫比永夜宫大了近一倍,内外侍从来往络绎不绝,都小心维持着步伐,没有发出吵闹的声响。
林寒见伸手揪住了慕容止的袖子边角,后者朝她望了一眼,她犹豫地磨蹭了下指尖的布料,还是放开了。
那片衣角便如折翼的鸟儿,轻盈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