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上的学校是海城最好的学校,无论是中学预班还是大学,都是贵族式的学校。里头的学生大部分来自于上流社会的富裕家庭。也正是因为这样,半夏和周围几个同学的消费方式格格不入。一件日常的普通校服洋装,一杯消遣的下午茶咖啡,同学间的普通聚会往来,这些学校日常开销都不是半夏这样普通家庭可以负担得起的。
事实上,在上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半夏就后悔上这所大学。中学时因为她的许多好友都上了这所贵族学校,再加上其他同学的讽刺,半夏一时脑热就执意要上这所大学。可短短一学期不到,她就意识到自己和这所学校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然,她也知道为了让自己上这所大学,无论是东子哥和顺子哥,还是其他人,都已经付出了许多。突然退缩她又心有不甘,虽然平时的花销很大,但她却没脸再找家里人要。不过好在她的英文书写口语都很不错,这给了她在这所学校生存的机会。
只要不是上学时间,她就去外面给人做家教,依托于她在学校几个好友的帮助,她的家教费远远高于市场价格,大学这几年的生活昂贵的开销都是靠着她做家教赚来的。终于坚持咬牙挺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半夏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在硬撑着了。
却没想到她遇到了那个才气过人充满魅力的男人。她是他的家教老师,她教他学英文,而他教会了她吃西餐的礼仪,教会她如何优雅的跳着交际舞,如何典雅地品着各种洋酒和咖啡。
名义上的家教补习,渐渐地变了味道,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半夏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她不用再在橱窗外面垂涎着那华贵美丽的洋装,她吃过了曾经无数次嘴馋的那些高档的西洋点心和糖果。虽然灯红酒绿的生活让半夏沉迷,但真正让半夏深陷其中沦陷自己的却是这个男人的才华。这个男人不仅对西方思想典籍侃侃而谈,信手拈来,就是在古文诗词上面也很有造诣。
这样的男人是半夏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的,她看过这个男人写的诗,华丽的辞藻,横溢的文才,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他的忧愁他的爱恋写得百转千回。
最终一次意外,这个男人冲破了半夏的最后一道防线。
再之后,两人很是甜蜜了一段时间,临近毕业,半夏以为这个男人会像他承诺的那样,带着她去见她的父母,然后结婚生子。
可事实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场虚幻,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富家子弟的一场玩乐罢了。没有留个半夏任何信息,知道半夏找上了门,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出国了,去了美国,去和他在美国的未婚妻团聚了。
失恋还没醒来,半夏就渐渐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一直很准时的月经已经两个多月没来了,再加恶心想吐一系列怀孕的症状,半夏害怕了。
接踵而至各种的打击,让半夏最后的心里防线坍塌,她只有最后一个想法那就是去美国,去找那个男人问清楚,让那个男人负责。
当半夏向陈东哭诉着自己这个想法和目的时,陈东终于忍无可忍了起来,他铁青着脸压低了声音怒道:“弄了半天,你闹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斯文败类!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在为了这个男人和师傅闹矛盾,想着去你的美国!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其他什么去美国,哪怕你是为了你的前程,就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前程,也比这个什么破理由要强出百倍!”
因为身份立场问题,半夏很少见到东子哥会发火,准确来说,陈东就没有对她发过一次火。这样的东子哥一时让半夏有些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第98章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半夏,陈东再次怒其不争道:“半夏, 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个新女性嘛!不要告诉我, 就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要独自一人远度重洋, 况且你还大着个肚子, 你就没有考虑过你爹你哥他们的感受吗?说清楚了又能怎样, 要是那个男人不想负责呢!他既然能抛下你去美国,甚至隐瞒了未婚妻的事情和你交往, 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东子哥,我……呜呜……也不想这样, 可是我想亲口听他和我说,就算……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得给他一个交代,总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
“够了!”陈东看着半夏咬着牙憋着熊熊的怒火道:“我不懂你们情情爱爱的,但是我知道你的理由简直就是可笑至极!什么为了孩子?你看看你现在,不吃不喝的,脸色蜡黄, 身子虚得连阵风都能把你吹倒, 你还想凭着这副身子一个人去美国?你这是在折磨谁?这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看你是到现在都还没对那个男人死心才是!你有什么好问的?他和你处了那么久,如果他真的想对你负责,和你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就应该考虑上门提亲带你去见他父母了!就算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去了美国, 就算是可能他不爱他的未婚妻,可只凭这一点他就是个斯文败类,这个人打从心底里就没想过对你负责!就这样的人你还抱什么希望?”
“呜呜呜……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陈东的连番质问, 终于让半夏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看着半夏哭到最后眼泪都快流干了,陈东却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没有说任何安慰话。他实在不想违心说那些话,因为在陈东看来半夏这样的行为根本就不值得。做错了事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执迷不悟。陈东一直都知道半夏有着这样那些的小缺点,但他一直觉得这些无伤大雅,毕竟人无完人。可这一次,从半夏说要去国外留学开始,到和师傅、小天、之间父女两、兄妹两人种种将间的矛盾,到她口不择言地怀疑自己,再到最后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一个负心汉而已,说实话,这一次陈东对半夏是真的是很失望。
两人沉默了良久,陈东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至于吗?”
半夏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吸着鼻涕擦着眼泪回道:“我知道不至于,可我就是忍不住!”
“你还是决定要去美国?”陈东皱着眉头问道。
“嗯……”半夏小声回道:“东子哥,我知道你说得都是为我好。你让我想想……我还得继续做家教,等钱攒够了再说,我……”
深深地呼出了口气,陈东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满当当的钱袋子,看着一脸疑惑的半夏说道:“这些钱应该差不多够你去美国留学一两年的,这是师傅给你准备的。他让我把你娘的嫁妆遗物给卖了,才凑了这笔钱,本来师傅打算分成两份给你们兄妹两人的,只是你哥不要,说是都给你出国留学用!师傅说他只能做到这了,如果还不够的话,那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看着桌子上鼓鼓的钱袋子,半夏再一次趴在了桌子上低着头埋在了胳膊里,默默地留着眼泪,她根本没有任何勇气去直视这一大笔钱。
“如果你出国,我希望你的目的是为了你的学业前途,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不要让我看不起你。”说着,陈东再度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继续说道:“你一个女的独身一人去路途遥远的美国人生地不熟的,会碰到很多的问题。这是我写给在港岛的爱德华神父的信件,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他,他会照顾你的。过段时间神父刚好要从港岛回美国,到时候你跟着一起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陈东,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对了,还有你离开前就不要再惹师傅生气了,还有你怀孕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师傅说,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我来解决。师傅现在的病情你也看到了,不能再受刺激了。剩下的日子就好好享受父女间的天伦之乐吧,毕竟也没多少日子了!”
走出了半夏的房间,陈东整个人依旧低沉,灰暗,他和半夏说的最后几句话何尝又不是对自己说的。
来到王大夫的房间,陈东倒了杯茶水递给了王大夫,然后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和王大夫说起话来。
“师傅,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做好了,现在这个时候,药材应该都被小天和邵唐兄运出城了,按照你的吩咐以成本价来算的。半夏的钱我也送到了,看她那个样子应该还是想出国。”
半天在床头,脸色惨白,浑身无力的王大夫叹着气说道:“哎,咳咳咳……这个女儿都被我给宠坏了,随她吧!我这当父亲地能……能照顾他多久?剩下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吧!我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咳咳咳……阿德你去……去把那个几年前你抵押给我的盒子拿过来,我…..我也有东西要给……给你……”
带着些好奇,陈东从箱子里翻找出了当时自己为借钱而抵押在师傅这里的假古籍,用精致木盒包装的假古籍。
“师傅,其实……”陈东一边犹豫着是否说出实话一边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盒子。
本来想还钱赎回这本假古籍的,只是师傅一直不肯,硬是让他三年才还完那笔欠债。可现在早就超过三年了,因为阿德师兄不在,陈东为了怕师傅多想,所以也就没提这事儿,他很怕再刺激到师傅。
没想到,师傅还记得这本古籍,拿出古籍,陈东犹豫了良久,最终才下定决心道:“其实这个什么黄帝外经的古籍是……”
陈东的话还没说完,床上的王大夫就接了上去,说道:“是假的……”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你为什么…..”陈东很是惊讶地看着师傅,道:“为什么您当时不揭穿我,还接了那么些钱给我?我向您撒谎了,我……”
王大夫手脚都不方便东,便用下巴示意陈东道:“东子,你看看盒子底下的夹层就会知道原因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或许阿德就不会一气之下离开,就不会,咳咳咳……呕…..”
“师傅,你别激动!你顺顺气儿!”
等王大夫稳定了下来,陈东才试着摸了摸盒子底部,不想还真有个夹层。打开夹层,陈东才发现里面同样放着本古籍,同样是黄帝外经,只不过古籍看起来比自己那本假的要破旧很多。泛黄的书页,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个霉味和变质的味道。
“师傅,这是?”陈东拿着手上的古籍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这……这才是真正的古籍黄帝外经。其实…..我看到你所谓的古籍时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所谓的古籍其实是假的,因为真正的在我手里!”
第一次看到徒弟东子这样大惊失色的样子,王大夫禁不住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东子,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拆穿你吗?因为你那本假的古籍让我很惊讶!”
第99章
陈东摊开手上的泛黄的书页看了起来,另一边身体虚弱的王大夫说道:“你…..的笔迹虽然模仿了其他人, 但你写字的有些习惯还是没有变。”说到这儿, 王大夫怀念起当时徒弟尽力表演的时候。不得不说, 每每想到这么聪明的徒弟被自己骗了这么久, 不知怎地, 王大夫心里头就有种终于为人师表的隐秘兴奋感。毕竟陈东这个徒弟虽然很尊重他这个师傅,但是陈东的聪慧和学习能力经常让王大夫感到憋屈, 让他失去了很多做师傅的快感。
“当我看到你那本假的古籍时,我就知道我们师徒俩的缘份是上天注定的。你看看你手上那本真的外经, 是不是有些理念、医术方法和你那写的那本假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