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修锦在被窝里握住黎四九的手,两人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拉了半天的手,郁修锦突兀地道:“朕想和你聊天。”
黎四九问:“皇上想聊什么?”
郁修锦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从自己小时候抓了只蝴蝶,却把蝴蝶养死,到先皇总喜欢摸他的脑袋告诉他一些道理、再到疑惑自己的朝堂上为什么有那么多老头儿,喋喋地说个不停。
后来又说到了郁言礼,郁修锦带着些醉意道:“先皇走的那天晚上,朕很难过,母后告诉朕,朕是天子,喜怒不可表露于色;后来皇叔来了,陪朕守夜,在母后出去时告诉朕‘皇上若想哭,可以偷偷哭一会儿。”
“皇叔总会给朕带一些新奇的东西,给朕带点心,教朕帝王之道。”
黎四九一边听,一边想象小时候的郁修锦会是什么样子,感慨道:“皇上和靖王殿下感情真好。”
郁修锦闻言,却停顿了几秒,道:“我们叔侄的确感情不错,可我们更是君臣。”
他突然问:“阿九不知道吧,皇叔的祖母是谁。”
黎四九茫然道:“是谁?”
握着黎四九的手紧了紧,与此同时,郁修锦轻轻吐出四字,:“是……聂将军。”
黎四九满是惊讶地侧头看向郁修锦:“臣以为聂将军出宫后,就再没人知道她的行踪。”
郁修锦道:“的确没有……聂将军出宫后,没人知道她去往何处,直到十年后,一个孩子找到了皇祖,拿出当年皇祖送给聂将军的信物,皇祖这才知道,原来聂将军当年离开时已有孕在身。”
“怎么只有孩子一个人找来,那聂将军呢?”
郁修锦道:“聂将军过世后,他才去找的皇祖。”
聂将军的故事距今已有几十年,黎四九虽然早就知道聂将军多半已经不在,可当他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十分遗憾和惆怅。他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郁修锦道:“是,聂将军一事,还是朕做皇帝后,才知道的。”
黎四九随口问道:“莫非这件事是什么皇家机密?”
却听郁修锦肯定了他的说法:“差不多就是这样。”
黎四九道:“那臣一定不会乱说,为皇上保守秘密。”
他这话一出,却听到耳旁传来轻轻的笑声,郁修锦道:“朕当然知道阿九不会随便乱说,只是……”
他侧过头,看着黎四九线条优美流畅的侧颜:“只是在阿九来之前,朕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朕也终于有了可以聊天的人。”
黎四九听得心中一软,叹道:“独生子女就是这点不好哈。”
郁修锦:……
感受到郁修锦的无语,黎四九噗嗤一笑,侧过头去乐呵呵地在郁修锦额头上亲了一下:“反正皇上以后想聊天,就来找臣。臣当年上大学的时候那叫一个舌战群儒,把保安室的大爷们聊得一见到臣就跑。”
郁修锦:……
*
年一过去,日子便一天天转暖起来,待春暖花开,郁修锦对众臣说了自己的联盟计划。
这次的情况和以往相反,因为有赵钱孙李四人在年轻的臣子们中间提前打点,所以年轻一些的并没什么意外,反而是没有郁言礼在老臣中游说,老臣们的反抗声格外激烈。
郁修锦倒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局面,他也发现了,对付这些老臣,最好的办法就是板着脸,也不能太客气,说白了,就是以暴制暴。他平静地看向下首中喊得最为激烈的应大人:“朕自有打算,何况,朕也用不着你们出力。”
这话倒没说错,三年一次的科举前些日子已经放榜,郁修锦也终于有一批全心向着他、为他所用的人才了。百官之上,郁修锦撑着下巴,悠然道:“再说,朕早已对各国君主发了消息,也派人去邀请东倭及附属国的大臣与使者,你们反对,也晚了。”
看着应大人吃瘪的表情,郁修锦心中升起一股暗爽,第一次觉得做皇帝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只是没想到,应大人会把状告到了太后那儿去。
太后派人来找郁修锦时,郁修锦正在和礼部商议如何接待各国使者,听到这消息顿觉头痛,他起身前往慈宁宫,太后紧皱着眉,问他:“皇上一定要这么做吗?”
郁修锦知道母亲在问什么,坚定地答:“是。”
太后又问:“就算会被后世骂皇上是在拿全天下的人开玩笑?就算骂声会波及到哀家?”
这话问得倒像是威胁了,郁修锦的“是”憋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太后深深地看了郁修锦一眼:“哀家知道皇上能干,有抱负;可有些时候,哀家真希望皇上没那么能干。”
郁修锦闷闷地从慈宁宫退出,一整天都紧皱着眉,到锦簇宫面色仍在发沉,黎四九问:“怎么了?”
郁修锦吐出一口浊气,将太后的话转述给黎四九。
他一双清透的眸子看着黎四九,低落地道:“朕不怕失败,只是母后却从来不肯鼓励朕。”
黎四九其实能理解太后的心情,其实这样的人有太多了——一辈子要强,小心谨慎,望子成龙,在意别人的目光在意得不行,反倒给自己背上了枷锁。
郁修锦虽然不会为太后这两句话而放弃,可作为她的儿子,还是希望母亲能对自己进行肯定,黎四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看着郁修锦闷闷不乐的模样,突然站起身,朝外走,郁修锦不解地叫住他:“阿九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