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夏音托紧背上的叶初,无论如何,她现在带着女儿逃出狼窝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尽最大努力让女儿和自己过得舒服!
叶家沟隶属于红方公社,沿着大道上一直走三十分钟到了岔路口,拐进一条小道,再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公社办事处。
公社小学紧挨着办事处,周六下午和周日都不上课。
陆夏音是周六下午来的,学校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但她有办公室的钥匙,公社小学的条件还不错,每个老师都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陆夏音拿着钥匙开了门。
屋里面积不大,靠窗摆了一张办公桌,后面放着张单人床,铺了麦草和被褥,床边放了个蜂窝炉和烧水锅。
陆夏音解开布带,将背上的叶初放到床上,给她严严实实地盖上被子,再来收拾带过来的衣裳被褥。
把最上头的旧衣裳拿开,露出里面崭新的衣裳。
陆夏音的私房钱多,布票也多,生下女儿后就没吝啬过,一有空就给她做新衣裳。
可孙桂兰眼红嫉妒,经常把女儿的衣裳偷藏起来,再拆了给她儿子做衣裳。
陆夏音一个人在叶家势单力薄,去闹也掰扯不出个理,因此她便不再做新衣裳了。
不过这也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没钱没票了,要不是有这一茬,她还不能走得这么轻松。
屋里没有洗脸洗脚用的搪瓷盆,她原先在这里上课时只有中午才留下来休息,还有洗漱用的牙膏洗头膏等都没有,这些都得去县城买。
趁着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陆夏音解开包裹取了钱和粮票,肩上挎一个军绿色布袋,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叶初,这才走到门边上,打算搭公社里的拖拉机去县城。
叶初好像知道陆夏音要走,猛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灰黑的天花板,看了半晌,忽然哭了起来,两只小手也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伸到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陆夏音吓了一跳,回转身来将叶初抱了起来,一边哄着她一边在屋里转圈。
叶初靠在她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哄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止了哭声。
陆夏音拿了手帕给她抹眼泪,看着女儿的小脸布满泪痕,心疼得不得了,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初儿怎么哭了?跟妈妈说说,是不是做噩梦了?”
叶初还一抽一抽的,转了转黝黑的眼珠,忽然抓住陆夏音的两只手,说:“妈妈不走。”
她以前一个人在家时,奶奶总是让她睡觉,说不睡觉就会有狼过来叼她。
叶初每次都被吓得爬上床睡觉,一边害怕狼什么时候会过来,一边想妈妈。
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妈妈还没回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她一个人。她每次都是哭着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可奶奶嫌她哭,总是打她,还不许她在妈妈面前哭。
“妈妈不走,妈妈就在这里。”陆夏音忍着眼泪,仿佛是对记忆里快死了的叶初说话。
叶初点了点头,却不肯松手。
女儿不想她走,陆夏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重生回来的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叶初沙哑着嗓子喊娘,而自己漂浮在空中,无能为力地看着,既不能上前抱她,也不能回应她,叶初沙哑的哭声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在她的身上。
陆夏音抹了把眼泪,然后拉出刚刚背着叶初的布带,在叶初眼前晃了晃,说:“妈妈把你背在身上,走到哪儿带你去到哪儿好不好?”
“好。”叶初兴奋地点头,眼睛一刻也不敢眨地盯着布带。
她刚刚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妈妈背在身上,没想到一觉醒来妈妈竟然真的要背着她。
叶初心里的恐惧消退了大半,把手松开。
陆夏音摸了摸叶初的脑袋,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黏糊糊地黏在头上,及肩的短发没有打理,乱糟糟的。
陆夏音走到办公桌上,取来平时自己用的镜子和梳子,让女儿坐好,给她梳头发扎辫子。
叶初的头发细软不好梳,陆夏音小心翼翼,生怕扯疼了她,可叶初却一声不吭,看着镜子里的妈妈,一张小脸咧着嘴傻笑。
她不知道自己待的是什么地方,但是这里没有凶巴巴的奶奶,也没有讨厌的弟弟,而且还有妈妈陪着她。
有妈妈陪着,不管什么地方她都不怕。
陆夏音给叶初梳完了头发,又从热水壶里倒了点热水,把自己用的毛巾浸湿给叶初擦脸和手,再转过身把叶初背在身上。
叶初很乖,陆夏音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一会儿功夫,陆夏音就稳稳当当地把她背在身上。
去县里的拖拉机停在公社办事处,司机刘建平叼着根烟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室里,转头一瞥猛地看见陆夏音背着女儿往这边走。
他打了声招呼:“陆老师,带女儿去县城啊?”
“哎,”陆夏音应了一声,走到拖拉机后边,两手一撑,爬到了拖拉机上面,问道:“还有多久才开啊?”
刘建平摸了摸板寸头说:“还得等会儿,张会计还没来。”
陆夏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车上也坐了其他人,不过不是叶家沟的,陆夏音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