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俺家那小兔崽子这么早就回来了,原来是公社学堂出事了?”
“啊?可是老师们都没听见犯什么错啊,要是公社学堂没了,咱家那孩子明年该送去哪儿读书啊?”
“嘁,你咋知道人家没犯错?要是没犯错,能被拉出来批评?能这样押着他们走?我看啊,这公社学堂也没什么好的,读那么多书干啥哩,一年才有个有出息的孩子?要我说啊,还不如早早让他们下地帮着干活儿,一天怎么也有半个一个工分呢。”
“嘿,这话可就不对了哈,你看人老林家,出了两个高中生,人家林卫国可是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哩!”
“切,可别提他,我悄悄给你们说啊,我上次去镇上的时候啊,在巷子里看见他和一个小媳妇儿拉拉扯扯,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情骂俏呢!”
“啊?是吗是吗?快多说一点儿,看不出来啊,平常看起来这么老实一个人……”
…………
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那间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修葺过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饶家凯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地方不错,以后这些臭老九们就住这儿了!”
那些人依言把老师们都一推攘把手里的老师们都撒开,有些老师冷不丁就被推到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林建国强忍着,看着饶家凯仔仔细细来来往往看了这个老屋一遍,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那这些臭老九就先交给陈书记了?我们先去整理证据去,陈书记可不能存了私心,务必好好招待这些臭老九们。”
陈书记见他有走的意识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答应:“那家凯同志快去忙活吧,这里有我呢!”
饶家凯估计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嘻嘻哈哈地带着手下的一批狗腿子走了。
等饶家凯走了,陈书记才开始安慰起各位老师:“老师们放心,饶家凯他就是借着这股子势头来打压你们呢,放心,这场风波肯定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们就先安安心心,把屋子收拾好,我再通知你们的家属收拾行李过来,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
秋老爷子一向是个乐观性子,笑着说道:“大伙儿都听见了?这地方虽然老旧,但勉强也能住人,咱们好好收拾收拾,免得晚上受罪。”
秋老爷子发了话,不管大伙儿心中有多惶恐不安,这时候都开始收拾起来了。
陈书记和林建国暂时放下心来,只要他们心中还有奔头,还想把日子过好,那他们也就放心了。
林保国和李秋菊见饶家凯真的走了,又开始过来跟林建国套近乎。
“大哥啊,咱们林家就你一个人儿身上有个小官职,要是你不救我,那我可就必死无疑了啊!我知道,你对咱们老林家有怨气,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你就去饶家凯那里帮我求求情……”
林建国正忙着忙秋老爷子收拾屋子,手头都空不下来,见林保国还这样说,他放下手里的扫帚,扫了他一眼。
“我和饶家凯的关系可不怎么样,而且咱们的关系也不算好吧?你忙着在这里和我说闲话,倒不如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屋子,住起来也舒服一点儿。”
林建国这样一说,林保国脸上一红,他作为公社学堂的老师,还没有这样被人下过面子呢。
更何况眼前这人可是他大哥,自从自个儿当了公社学堂的老师,林家几个人在家里的地位可就数他和他媳妇儿最低了,现在居然这样教训他?
秋老爷子也看不过了,跟着嘲道:“是啊,这房子可得收拾好一会儿,林老师还是快些收拾,你和你媳妇儿可都要住进来呢。”
“大哥,是保国他不会说话,只是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就去给饶同志说说好话……”
秋老爷子还不等林建国开口,就直接说道:“你们的脸咋这么大呢?我们建国可没那么滥好心,什么人都要照顾着。更何况啊,我看那饶家凯也不是啥好人,我可不愿意建国和他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建国,听见了吧?你可不准这么去做!”
林建国点点头,知道老爷子是怕自己担忧过度走上了歧途,不像那所谓的亲人……只想着保全自己,完全没考虑过他的立场……
林建国帮着收拾打扫了屋子,看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对秋老爷子招呼了一声:“爸,那我先带悦悦回去,给你把行李被褥都带过来,你安心在这里住下,这事儿很快就会过去的!”
等秋老爷子点了头,林建国才呼出一口浊气,带着小林悦出了大院的门。林建国仰头看了看天色,天空阴沉沉的,吹着冷风。
…………
等林建国到了家,秋老太和秋爱华正好下工回来,到了村口就分开各自回家,在路上听见了乡亲们的议论,这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恰好秋大哥今天去镇上的供销社置备年货了,秋衡又在镇上上学,秋家也没个人可以一起商量,秋老太赶紧来到了林家。
林建国恰好回来了,正忙着和秋爱华解释,秋老太就在这时候敲了门,林建国和秋爱华对视一眼,估计是秋老太也收到消息了,赶紧把院门打开。
“爱华,建国,你们都听说了吗?学堂的老师们都被抓去劳动改造啦?那老爷子时不时也进去了?”
林建国推了秋爱华一把,秋爱华意会后赶紧扶住秋老太安慰起来。
“妈,你放心,建国已经把情况给我说了,那个饶家凯他也没有证据,过几天爸就会被放回来的!”
秋老太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拉着秋爱华的手臂,急得不行:“真的?那老头子在那个破屋里面能好过吗?诶,我得多给他收拾一些东西!”
秋爱华也担忧秋老爷子的生活质量,跟着点头:“对对对,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收拾一些东西过去,让爸他老爷子生活地好一些。”
刚刚还慌得不知所措的两人顿时就有了个主心骨,对呀,收拾东西!
林建国看着两人手忙脚乱,急急慌慌地提背篓,拿口袋,在这个时候了,甚至还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东西别拿太贵重的,粮食也别拿太精细的了,那屋子里面可是什么人都有,听说以后还有几个被下放的人要来,别怀璧其罪,反而让人欺负了,或者偷摸着顺了东西。”
秋爱华和秋老太连连点头,却还是没有停下,等秋老太把口袋背篓的准备好了,这才急忙向林建国道别:“建国啊,你多为这事儿上点儿心,我就先回去给那老头子收拾东西,待会儿咱们一起带过去。”
林建国赶紧点头,送走了秋老太。回头一看,秋爱华还在收拾东西呢。
甚至把自个儿的那件气凝胶的保暖衣服也塞进去了。
这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林建国就穿过一次,保暖性十足,薄薄的一件居然比身上的棉袄都要好,现在秋老爷子的确是需要这个的。
不过……林建国道:“你咋把你的衣服塞进去了?还指望着咱爸穿你那衣服?把我的带上吧,索性我有棉袄穿,也用不上。”
秋爱华回头看了一眼林建国,眼睛都是红红的一圈,小声道了一句谢。
林建国这才慌了神,动起来一起收拾东西,嘴里笑道:“你这是干嘛呢?咱们老夫老妻的,还客气这些干啥?我帮咱爸是应该的,你哭啥呢?”
秋爱华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吸了吸鼻子,道:“我还是有些害怕……”
林建国索性抱了一把秋爱华:“有啥可怕的?风吹雨打我们都经历过这么多了,这次这事儿也不过小菜一碟。”
收拾好心情,两口子又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
另一头,老林家也收到了消息。
李老太忧心地不行,忙着给林保国和李秋菊收拾东西。
李老太愁眉叹气地抱怨:“哎呦,咱们家咋这么多灾多难的,保国和秋菊这么好的工作,没想到也能遭了难。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被放出来……听说那个遭瘟的饶家凯心狠手辣,手段多得不行!”
林老爷子叭嗒着旱烟,看着李老太给儿子儿媳收拾东西,时不时皱一下眉。
王冬梅也帮着收拾东西,嘴上却添油加醋着:“是啊是啊,我听说那饶家凯最喜欢的就是批评别人,手下好多狗腿子,最能仗势欺人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这么倒霉……”
李老太又想到了什么,气愤地说道:“哼!肯定是秋家那个老爷子行不正坐不端,反而要我可怜的孩子遭罪……真是……欺人太甚!”
林老爷子叭嗒着嘴里的旱烟,眼前一亮:“诶,那个饶家凯做了这么多事情,肯定也不是没所求的,我想……他是不是和林建国结了仇,或者是看上了林建国的位置?”
李老太听着,渐渐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第八十四章密谋
“对啊,那饶家凯肯定也不是单纯的坏,他肯定也有目的的呀!索性老大和咱们离了心,咱们何不把老大推出去,把保国和秋菊保回来呢?”
林老爷子笑笑:“哼,他林建国不孝,就别怪咱们狠心了——老婆子,你明儿就去找饶同志,问问他怎样才肯把咱们保国放回来,要是有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那咱们就好好配合,争取把保国和秋菊保回来。”
王冬梅听了,眼色渐深,却也没再开口,索性那老大家的事儿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老两口商量好事情,又开始收拾起手里的东西,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办法能把林保国他们救回来,但行李还是得收拾过去的,这寒冬腊月的,总不能让他们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吧。
到了晚上,大伙儿家里的亲戚都把东西送过来了,屋子里也没有床,大伙儿索性就多垫了些谷草,上头铺了竹席,上头铺上一层褥子,打了个地铺,挤挤挨挨的,勉强能睡下这么多人。
林建国他们带来的保暖衣可发挥了大作用,本来秋老爷子还舍不得穿这么新的衣裳,打算留到过年,所以这么久了也没发现这衣服的好处。
现在这衣服上身了,才知道它是真的是好,穿上这薄薄的一层,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甚至比穿上大棉袄还舒服。
也不知道爱华和建国是哪里搞来这么好的衣服……
寒冬腊月里睡地铺本来就不好受,那地里深处的湿气不断涌上来,能把人冻得牙齿都咯咯作响,但秋老爷子有了这么一套衣服,居然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饶家凯就带着一批狗腿子过来,让老师们都去地里上工去了。
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地里也没多少活儿可干,饶家凯就让他们去田里拔草翻地,还和一帮狗腿子在田坎上监督。
陈书记和林建国也过来了,林建国看着饶家凯悠哉悠哉地坐在田坎上,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秋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忍着冷风在地里拔草,手都冻得通红,心里是又怜又恨。
“饶同志,要是您找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那这劳动改造应该也得有个期限吧?总不能让这些拿粉笔的老师们拔一辈子草吧?”
饶家凯抬眼看了林建国一眼,嗤笑一声:“呵,林同志是没做过收集证据的事情,不知道找证据有多麻烦,要我看啊,十天半月都不算啥,一年半载也只勉勉强强罢了。要是林同志等不起,也可以帮忙收集证据,咱们呐,可欢迎得很。”
林建国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怒火,这饶家凯就是凭着自己正得势,那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但现在这个形式和风向,贸然和他对着干也不是个好法子,林建国心里焦急地不行,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师们这田里干活儿。
饶是陈书记和林建国又多愤怒,但公社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呢,正是年底的时候,什么事儿都堆积起来,陈书记只能带着林建国回到公社大院里忙。
等陈书记和林建国一走,李老太和林老爷子立马就到了饶家凯的跟前。
饶家凯吩咐了手下的狗腿子们守着,自己一个人去了最近的一户人家烤火。
李老太和林老爷子见门大打开着,悄悄进了屋,拘谨地搓着手,林老爷子对着饶家凯开口:“饶同志?你现在忙着呢?”
饶家凯睁开眼睛,见是两个老人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们是谁?过来找我是有啥事儿吗?”
李老太向来心直口快,在饶家凯面前却扭捏起来,先说了些场面话:“饶同志工作辛苦了,我们是林保国和他爹娘,我们老两口过来确实是找您有些事儿……”
饶家凯不耐烦地回道:“你们有啥事儿就直说吧,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听着还累呢!”
李老太听了这话,心里吓得一咯噔,见饶家凯没有真的生气,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饶同志是个好官,但咱们家保国和秋菊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呀,我看是他们那个校长犯了事儿,这才牵连到他的吧!”
饶家凯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饶有兴趣地开口:“哦?是嘛?可是凡事儿都讲求一个证据,我们现在还没有搜罗到那秋老爷子犯事儿的证据,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就只能让所有的老师都去劳动改造了哦。”
李老太听了这话,恨不得咬碎一口老牙,好呀,还真是那个死老头子闹出来的事情,连累了他们家的保国和秋菊……
“饶同志,你放心,我待会儿好好给我们家保国和秋菊说道说道,让他们俩作证,肯定要把那个老恶人抓住!”
饶家凯听到了想要的回答,但心里还是不满足,紧跟着问道:“哦?这样啊?那可好,不过……听说你们俩也是那林建国的父母?”
李老太和林老爷子对视了一眼,在饶家凯的目光下,紧张地点了点头。
饶家凯坐直了身子,笑道:“林同志可是咱们的好同志啊,可惜……怎么就没听他在公社大院讲过你们两个呢?要我看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是我们家有这么好两个长辈,我肯定恨不得嚷嚷地大家都晓得!”
李老太也拿不准饶家凯的想法,只能顺着说:“欸欸,是,这孩子他忙嘛。”
这时候,饶家凯话头一转,又开始说起林建国的坏话:“这个林同志啊,他是不是不太孝顺两位长辈啊?我听说你们已经分了家?在我们那边,老人还在世的时候,下面的小辈可是不能提分家的。”
这话也勾起了两个老人心中的火气,林老爷子大概也摸清了饶家凯的想法,索性顺着饶家凯的意,说道:“是咧!这孩子主意大,我和他娘辛辛苦苦把他养大,没想到啊……倒养了个白眼狼出来!饶同志你是不知道啊,这孩子从小就蛮狠得很,哪配当这个后勤部长!我看啊,他指不定还搞些小偷小摸什么的,饶同志可得注意着!”
饶家凯勾起了嘴角,笑着说道:“我倒不知道那林同志居然还这样……那咱们公家的财物可不就危险了?可惜啊,这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两位还是不要出去乱说,万一冤枉了林同志就不好了。”
林老爷子见这话合了饶家凯的心意,顿时又开始添油加醋污蔑起林建国来:“嗐,饶同志是不知道啊,那林建国从小时候手脚就不干净,那鸡窝里的鸡蛋不知道被他祸害了多少,肯定偷偷背着我们直接吸溜吃了,连个蛋壳都找不见。”
饶家凯惊讶地叫了一声:“啊?没想到那林同志平日里看着严肃正直,没想到小时候也喜欢搞这样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