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是儿大不由娘了，建国啊，今天的分家可是你提出来的，未来可不要后悔！”
老实说，林建国提出要分家，李老太心里是震惊的，现在家里几个孩子，他算是最没出息的一个，现在居然主动提出分家，倒是和原先想的不一样。
当然，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也未尝没有触动，老大从小到大就是最懂事最老实的一个，前些年供两个弟弟上学的时候，这孩子一度成为李老太的精神支柱，要不是这孩子懂事，恐怕她早就和李老爷子闹掰了。
只是再好的情谊总抵不过后头的油盐酱醋，两个小儿子起来了，能挣钱了，嘴又甜，会做人，大儿子的分量自然就轻了许多。
“好了，这孩子不孝顺，咱也不是那狠心的主，叔公，二爷，那你们做个见证，咱林家现在就开始分家了！”
“好好，咱们几个今天就做个见证，看你老林家到底要怎么个分头。”
李老太和林老爷子在屋里商量的时候，林建国和王冬梅已经出去把卫国、保国两兄弟和老三媳妇儿都叫回来了，现在正好到齐分家。
“咳咳……”林老爷子被大烟呛了一声，而后又开口：“既然大家都在，建国又是铁了心要分家，几个兄弟也都懂事了，能挣钱了，那咱老林家就此分家！”
李老太回屋去把这些年存的钱都翻出来，一张一张数：“一分、两分……三毛……十二块八毛三……”
最后数出来四十五块八毛三，李老太把一把毛票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开口：“我和你爸商量过了，这些年存下的毛票就按人头分。”
王冬梅听了，立马就开始扳起指头数人头，林家满打满算加上小林悦一共15口人。
“咱家算上几个小的一共十五口人。”说着，李老太又瞅了一眼西间儿，眼中满是不得劲儿。
“十五个人分这四十五块八毛三，老三，你来算算，每个人多少钱？”
林保国就地用树枝划拉了半天，终于说出来个数：“娘，每人三块五分钱，还剩下八分。”
李老太点点头：“这剩下的八分就我和老爷子一人一半儿，你们没意见吧？老三，再算算，你们几个兄弟每家得多少钱？”
林保国又开始划拉起来，最后道：“大哥家三口人，一共得九块一毛五，二哥和咱三房一家都是五口人，都得十五块二毛五。”
李老太点点头，把手里的毛票分成三份，分给了三兄弟，把钱递给几个兄弟的时候，李老太也忍不住鼻子一酸。
“好啊，好啊，儿女都是债！你们几个分开了也好，喏，这些钱你们以后就自己保管了！孩子大了，能当家了！”
李老大爷叭嗒了一口旱烟，让几个兄弟把柜子里的粮食都搬出来，重头戏来了，粮食才是一个人生存的根本。
“咱家还剩下几袋红薯和几袋苞谷了，这里还有一袋麦子，几袋米糠，一小袋精米，咱家也按照人头分分。”
“对了，地里的粮食还没有出来，农忙过后，打出来的稻谷也按照规矩，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几个人对粮食的分配自然没有异议，林建国也不吭声，虽然按照人头分是有点不划算，但总不能饱的饱饥的饥吧！
分完了余钱和粮食，李老太又把懒凳子椅子锅碗瓢盆都搬出来：“这些家伙什儿都不新了，你们几兄弟就平分了吧！剩下的留给我们老两口就是！”
这些东西虽然破旧，但都是一个家不可缺少的东西，建国他们几个兄弟自然都是仔仔细细挑了一份。
“咱家只有这么两口锑锅和一个小陶锅，你们几个兄弟选选，选陶锅的咱再补贴一个小土碗！”
李老太嘴里虽然说着挑选，但手上的动作可没停，径直就把两口锑锅递给了卫国和保国两兄弟。
林建国也不想计较，总归是分了家就好，以后的日子自己慢慢过，总不至于太差。
锅碗瓢盆分完了，还有老屋的房子没有分，林老大爷叭嗒着旱烟开口：“我和你娘是要跟着老二老三的，这房子就老二老三一人一半，自留地也是，至于建国，你也先住在西间儿，农忙后看看有没有多的房子，搬出去吧！”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泼了林建国一盆冷水，对啊，分家是好，但没想到两个老人这般绝情，居然连房子和自留地也不留一丝一毫给他。
“好！咱们农忙后就搬出去！”秋爱华又握紧了林建国的手，悄声说道：“建国哥，你放心，实在不行咱回我娘家住！”
林建国也知道，现在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一时断不了，以后一辈子都要这么牵扯。
“好！爹娘的分法我们都同意！”
“好好好，你们一家商量好了就好！那咱现在就立字据，把这事儿敲定了？”
第六章分家（二）
“诶，等一下，还有鸡没有分呢！”林卫国见大家都没开口的意思，赶紧提出来。
李老太翻了个白眼：“那三只鸡都是我们老两口养的，等你们几个兄弟分出去了，自成一户，再自己去抓小鸡崽养吧！”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我也不懂，那就按照娘说的来吧！”
“好好好，是该这么办，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立字据了？”二叔公见他们扳扯清楚了，这才开口道。
三兄弟都说好，当场二叔公就起了三份字据，把分家的条条款款都罗列上去，传给几个人看了没问题，几个大人就都按上了手印。
“好了，这分家文书都按了手印，喏，这一份给你们老林家保存，大队上和族里各留一份，免得以后出了什么状况，也好有个对照！”
至此，分家的事情也算是敲定了，再无反悔的余地。
李老太跑回灶房拿了一篮子鸡蛋，给每个来见证分家的长辈都分了几个。
“哎呦，建国这孩子不像话，把咱们瞒得死死的，也不知道各位今天要来，连个像样的礼都没来得及准备，这里只有一些鸡蛋，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子解解馋！”
几个长辈也没有推辞，收下了鸡蛋，礼都收了，看一家人也还没来得及煮饭，就连饭也没说留下吃，直说要走。
李老太还装模作样挽留一番：“诶呦，冬梅已经去做饭了哩！几位留下来吃个便饭，哪这么急着走呢！”
几人自然是推脱了一番，几轮太极之下才真正出了老林家的门。
关上了门，送走了客人，李老太才把脸垮下来：“林建国！你真是长大了，反了天了！”
林建国却不想和李老太扳扯，抱着自己的小闺女，和秋爱华往西间去了。
林老大爷倒是破天荒地硬气了一会：“林建国！你娘叫你，你没听到吗！”
林建国转身，淡淡说道：“分家这事儿我早就打算好了，上半辈子给老林家当牛做马，后半辈子总不能还连累我媳妇儿闺女给你老林家当牛做马吧！”
林卫国大喝一声：“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当牛做马！咱们可是最亲的一家人啊！”
林建国又转过身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嘴里只淡淡说道：“二弟，你知道的，当年我的成绩也不差，为什么辍学，你们心里清楚。”
这话一出，林老爷子和林卫国就都哑了火，只李老太还在不断嚷嚷着一些不孝反天之类的车轱辘话。
等进了西间，林建国把闺女放下，又出去把分得的粮食陶锅碗盘这些搬进来，这是铁了心要分开了。
“爱华啊，咱们可算是脱离苦海了，现在咱自己做自己的主，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秋爱华逗着怀里的小闺女，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建国哥会煮什么，咱们就吃些什么！”
林建国看着笑靥如花的媳妇儿和她怀里玉雪可爱的闺女，简直心都快暖化了，今后他们这个小家庭就要携手共进，共创幸福了。
林建国想了想以后，干劲十足，很快就把陶锅清洗干净，下面的小火炉也生上了火。
这陶锅虽然破旧，但确是连了个小火炉，虽然容量不大，但也还算方便。
林建国手快地打了两个蛋搅散，刚刚分家的时候鸡蛋都给了几个见证的长辈，这还是上次秋爱华娘家送过来的哩！
陶锅已经烧热了，林建国少少地滴了一些油润锅，再把鸡蛋液倒进去滑散，鸡蛋的鲜香混着油香顺着烟气蔓延，却又被一碗水及时扑灭。
虽然只有这么一小会儿，但鸡蛋的香气早已传到门外，还饿着肚子的李老太看林建国真的不端出来一点儿孝敬老人，气得狠狠摔了一把手上的扫帚。
“有的人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才刚分家呢，就屁颠屁颠地给媳妇儿做好吃的了，等以后没粮食了，可别上我们这边儿哭！”
“真是……哪家的媳妇儿这么金贵，让大老爷们伺候不说，嘴巴还挑，还要吃鸡蛋，□□米饭，也不知道受不受得起哦！”
林建国听见了，也不理她，只忙着把烧开了的鸡蛋汤盛出来，撒上一点儿盐，端给秋爱华吃。
“来来来，营养美味的鸡蛋汤！现在分家了，你就敞开肚皮吃！没人能管你，等以后咱家也养了老母鸡，让你一天吃三个蛋！”
秋爱华推了他一把，手里接过那碗鸡蛋汤，嘴里嫌弃道：“那还不知道得等多久！而且一天三个鸡蛋，合该我们家一人一个才是！”
林建国憨憨地揉了揉脑袋，又去生火做饭去了，鸡蛋汤只是给秋爱华补充补充营养，顺便垫垫肚子，要填饱肚子还得靠主食。
“你咋没喝完呢？锅里已经煮好饭了，煮的玉米糊糊，里头加了些白米，咱们也先好犒劳犒劳咱的五脏庙！”
“给你留了一半，哪能我一个人吃独食呢？快快，尝尝你自己的手艺！”
林建国嘿嘿一笑，抿了一口鸡蛋汤，又把剩下的推回去：“你刚刚出了月子，快多补补，你不想喝，咱闺女也得吃奶呀！”
秋爱华一想，也是，这几天宝贝闺女的胃口越来越大，她的奶水已经快供应不上了。
秋爱华接过那碗鸡蛋汤喝完，原本安安分分的小林悦也醒了，哭着蹭秋爱华的衣服。
秋爱华知道闺女是饿了，连忙反锁了们喂奶。
小林悦满月了，胃口也大了起来，吃起奶来又急又凶，让秋爱华又爱又怕。
“咋吃得这么凶，疼不疼啊？奶还够不够，这孩子吃奶越来越厉害了，要不我趁着农忙还没开始，去河边捞点儿小鱼？”
秋爱华淡淡一笑：“奶水还行，这孩子就是架势大，不疼！过几天就农忙了，你大队上事儿也多，我先吃些鸡蛋，等过了农忙再说吧！”
林建国想想也是，队里每天鸡毛蒜皮大大小小的事儿不少，等农忙过后就有时间去捉点儿小鱼补补身子了。
“那你看着灶上的火，我去看看水稻田里的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菌子和野果之类的，摘回来给你炖汤！”
秋爱华点点头，又覆上了衣服，等林建国背着背篓出去了，这才掩上门给小林悦喂奶。
等陶锅里的玉米糊糊闷好了，林建国才从外边儿回来。
秋爱华接过背篓，里面铺了一层苕尖，把苕尖拨开，里面各种菌子居然装满了半背篓！
“天啊！咋这么多！”秋爱华吸一口气。
“在高粱地里捡的，那里长满了鸡枞菌，这景况还是前几年才看到过一回，现在看来菌种是恢复过来了。”
秋爱华点点头，这事她以前也听说过，只是捡了一次菌子过后几年都没有长，大家才没有心心念念想着，倒是叫林建国捡了一个漏。
“这么多菌子可有的打理了，今天下午都得耗在上头！”
林建国点点头，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汗，转头去盛玉米糊糊去了，被大大小小各种事劳累了一下午，铁打的身子也得饿了。
吃完了玉米糊糊，林建国紧赶慢赶地就去给小林悦洗尿布，多亏了现在日头大，不然几条尿布还换不过来。
接下来，林建国安安生生地坐在屋檐下，去水缸里舀了一盆水，拿了一摞南瓜叶洗菌子。
菌子上面的泥最不好洗，有时候还会有黑黑的一层膜，但遇上长了倒刺的南瓜叶，这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等到菌子都清洗干净，日头都快落下了，林建国挺了挺快直不起来的背，把鸡枞菌都放在自己的笸箩上摊开。
“鸡枞菌好吃，咱就把它晒干了，以后慢慢熬汤吃。剩下的菌子就直接放玉米糊糊里煮了？”
秋爱华点了点头，这菌子其实还是炒着好吃，但分到的油就那么多，要是全都炒了菌子，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林建国歇了一口气，又任劳任怨地起来生火做饭。
照例给秋爱华煮了两个水煮蛋先吃着，林建国开始生火煮玉米糊糊。
玉米糊糊烧开了，林建国把菌子倒下去，嘴边猝不及防递上来一颗蛋黄。
“我不爱吃蛋黄，你帮我吃嘛～”秋爱华也心疼自己的男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