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腕看了看时间,早了十分钟,可能要等等。
学校图书馆和大报告厅连在一起,中间有一个回廊,王殷成从回廊那头穿过走到正门口,一抬眼就看到了周易安。
周易安穿着白衬衫西服裤戴着黑框眼镜,如老刘所说,俨然一副海龟的精英范儿。王殷成刚看到周易安顿了下脚步,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周易安就回身看了过来,一眼和王殷成对视上。
王殷成挑眉,周易安脚步急切淡笑着跑了过来,“我来帮胡院长拿册子。”
王殷成把册子递给他,终于知道那个院长嘴里的同事就是周易安了。
周易安接过纪念册,抬眸仔细观察王殷成脸上的神色,虽然这么多年,但似乎眼前的人都没怎么变过,眉眼神态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王殷成送完了东西就要走人,周易安就好像格外了解他的习惯一样,提前在他想要有什么动作时突然道:“上次说请你喝东西的,今天既然见了,一起坐坐吧。”
周易安说得客客气气,就好像两人是多年没见关系不近不远的朋友一般,王殷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既然老刘都已经告诉他当年的那些事情了,他怎么还能装个样子说什么一起坐坐?有什么好坐的?
王殷成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周易安,周易安被王殷成的脸晃了一下神,但也很快看懂了王殷成眼里的嘲讽。
周易安一手拿着基本册子垂着,一手插进西装口袋里,终于将那副假惺惺客气的样子收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看王殷成,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砖,深吸一口气,抬眼和王殷成对视,与他道:“刘全根和你说了对么,我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周易安认真看着王殷成,想从王殷成的眼睛里看到一点除了嘲讽之外的其他神色,哪怕是楞个神也好的。
然而没有,王殷成看着他不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也不像看着一个认识的人,那种眼神就好像完全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终于,王殷成勾唇,毫不吝啬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说半个字转身就走。
周易安反应很快,上前两个跨步就挡在了王殷成面前,拦住了去路。这个时间点刚好是早晨的第一节课,图书馆外面安安静静,偶尔有几个学生走过,会朝他们这里看一眼。
周易安拦着王殷成:“殷成,你别这样,我没其他意思,我们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聊一聊么?”
王殷成淡淡抬眸看他:“没必要。”
周易安手里拿着书,空着的一手忍不住就要去按王殷成的肩膀,被王殷成皱眉躲开。
周易安尴尬收回手,道:“我不想在你面前提让你不好受的事情,过去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会这样,殷成我们聊聊吧,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周易安面对如此拒人千里之外的王殷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了一点哀求的神色。
他皱着眉看王殷成,王殷成抬眸静静回视他,余光瞥见有几个学生从走廊外面走进来,好奇地朝他们这里探着脖子。
有人在周易安身后试探地喊了一声:“周老师。”
周易安愣了下,神色很快恢复如初,转身淡定的和学生打招呼,那几个学生疑惑的看看周易安又看看王殷成走开了。
周易安又道:“图书馆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在学校有个宿舍,去那里吧。我就和你聊两句,你如果不想听可以随时走,我绝对不拦你!”
王殷成单刀直入:“聊什么?”
周易安:“当年的事情,我出国之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刘全根那天也只是简单说了下,我有很多疑惑。”
王殷成冷冷道:“周易安,离我远一点,没人想跟你叙旧!你有疑惑和我没关系,让开!”说着就抬步侧身要离开。
周易安哪里肯,他和刘恒已经分手了,也自觉当年的事情有自己的一部分责任在,况且他还是很喜欢王殷成的,那天在机场遇到他之后周易安就时不时会想到他们两个以前在一起的场景,虽然过去太多年了,那些场景早就如同泡在水里的水墨画一样模糊了,但他一直记得王殷成的好,王殷成温柔平静又美好的一面。
王殷成不想和周易安在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周易安自己在学校里做教授却好像全然没有顾忌一般,按住王殷成的肩膀,把人往后推了推,“你不想理我是因为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情对么?我当年让你失望了是么?”
王殷成吐出一口气冷冷看着周易安,终于道:“没有,你出国的时候我就想好要和你分手了,没有人对你有任何期待!周易安,你和我都在相似的家庭里长大,我们两个都是对感情没什么期待的人!你为了将来为了事业远走高飞我能理解,没人想穷困一辈子!以前的那些事情我一个字都不想再提!我还要回报社上班,麻烦你让开。”
周易安不依不挠,终于说出了他最困惑的事情:“那你为什么要去代孕?你明明可以拒绝为什么最后又答应了!?”
王殷成终于忍到了极限,他握了握拳头,很想罩着周易安的鼻子直接送过去,但还是忍着没动,周易安是个喜欢死磕着不放的人,认准了就不容易放手,他要是一拳头下去,以后两个人就更有得纠缠了。
王殷成压着心里的怒意,面色冰冷:“我从来没答应过要去代孕!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坟墓里问问你那死了好几年的老子吧!”
周易安呆了,一时没有晃过神来,王殷成趁着这个功夫和他错开身离开。
王殷成面色冷峻,整个人隐含着隐忍怒气快要爆发的临界点,他取了车从学校出来,开车回报社。
豆沙早上有两节活动课,在音乐教室和外面的草坪上自己玩儿,和小朋友做游戏。
豆沙和叶飞两个人盘腿坐在角落里捣鼓悄悄话。
叶飞道:“我还没问我爸,我今天回去就问,明天告诉你该怎么办。”
豆沙昨天想到了离家出走的主意,晚上躺在床上就被自己否决了,他觉得只有没大脑的孩子才会离家出走,他一方面不知道该去哪里,另外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一种逼迫的行为。逼两个大人在一起,就好像逼他自己去亲一口刘继一样,他才不要呢~!
两个小孩子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别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上次和他们一起打架的那个胖子高钱身上。
叶飞道:“他不是已经转园了么,我前几天听我家一个亲戚说啊,他爸嫌弃他太笨了,想代孕再生一个。”
“代孕?”豆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根本不懂什么意思。
“对啊。”叶飞道:“不过我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我问我妈,她说就是借鸡生蛋的意思。”
“借鸡生蛋?”豆沙皱眉,还是不懂。
叶飞脑子里转了转,慢慢道:“我妈说,就是公鸡想要一个小鸡,就让母鸡帮他生小鸡,但是小鸡生下来之后只有公鸡爸爸,没有母鸡妈妈,因为公鸡和母鸡根本就不认识,母鸡只是帮忙生了个小鸡而已。”
“……”豆沙脑子转得快,想了想就明白了,但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郁郁难受,心里很不舒服。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他想他小时候也是只有爸爸没有妈妈,他都没听家里人提过妈妈半个字,难道他也是“借鸡生蛋”生出来的?
☆、31更文
周易安有些浑噩的走回了新闻系的办公楼,他把手里的纪念册子放在院长办公桌上就走了出来。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却看见两个年轻的新闻系教师从走廊那头走过,两人手里拿着个ipad讨论着什么。
周易安没怎么留意,和两个教师一起在电梯口等电梯,心里想着刚刚王殷成的话——他都是被逼的,全是被逼的。耳边是两个教师的低声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