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静静听着,沉默半晌,刺道:「若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暮樱…你也能这般狠心…?」
辰昕知他心伤,只道:「暮樱…命在旦夕,也没好到哪去。」
洛青冷冷望了他一眼:「所以,你巴不得白棠早日练成那经,挽救岱山,好救她性命。」
辰昕叹道:「阿青…若是可以,不只是你,就是我和暮樱,都愿意替她进去那山巫谷,但,就是没人替得了她…。」
洛青痛道:「替不了她,难道就该毁了她…。你娘别有居心,让她喝绝孕的寒毒散。她既能如此无情,我绝不遂她的意,日后,断不再娶。」
闻言,辰昕一震,他原和洛青相同,只以那药为避子之方。说来,他这承自他母亲的冷狠和善计,也不过几分。他一眼瞥见洛青身后的白棠,虽静静躺在榻上,闭着双眼,眼角却落下一行泪,碎在枕上。他再说不上话。
天未亮,白棠缓睁开眼,感觉自己烧已退了不少。洛青伏在她榻旁憩着。她两眼淡漠无神,静静起身,悄然离榻,走至替她凉额的铜水盆旁,俯身望着水中的倒影。半晌,她自袖中取出一条纱巾,为自己蒙上了面。
至少,她还有一双眼睛,能馀存一点美好和尊严,向洛青拜别。
她微颤的转身,碰响了桌。洛青一惊醒起,见白棠端立于桌旁,愣道:「棠儿…。」他连忙起身上前,抚了抚她额,问道:「你好些了么?」
白棠看了他半晌,忽然轻道:「能不能,让我…帮你整装?」
洛青又一楞,白棠已缓缓自架上,取来他外衣,为他披上,仔细束了腰带。又将他带到桌旁坐下,为他重新束发。
白棠手上静静将他一头长发梳过,又严整的挽成了发髻。她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眼里淡淡含笑,笑里,又藏了些愁:「还好…我和若若学了半天,还有机会…帮你束这么一次发。」
洛青闻言,心里一痛,抓住她的手道:「不要…再讲这种话。」他紧揽过她,心疼道:「你…骨子里,就忘不掉压抑…和逞强。」
帐外辰昕频频催促,洛青愁肠百结,轻放开她,却移不了脚步。
辰昕掀了廉,忧道:「洛青,得走了。」
白棠低下头,松了他的手,盈盈朝辰昕一跪一拜,道:「请辰堂主,照顾暮樱,白棠定当尽力救她…。」
辰昕看着白棠,滚滚刀剑尘沙铁汉如他,却也鼻酸,别过身,淡淡道:「这不用你叮嚀。」
白棠转过身,再朝洛青一拜。道:「此去…约莫匆促,再不及同你告别,白棠福薄,只配做你一日的妻,愿你…自珍自重,另觅良缘。」
洛青红了眼眶,颤着手扶起她,哑声道:「什么鬼话,你还要做我一辈子的妻,我们,去去就回。」
白棠淡淡一笑,默然转身,走出帐外。
洛青与辰昕跟了出去,几名随从已等在营边。洛青带白棠上了马。
辰昕看着洛青,凛道:「擎鹿与苑隼大军今日都会入南林,你尽管和莫魁谈。」
洛青点点头,一拉韁绳,纵马而去。白棠依在他身后,闭上了眼,任泪流尽,风乾在奔扬的尘沙中。
一行人奔了一阵,出了森森南林,位在山丘高处,视野辽阔不少,树木渐疏,灌木低矮,藤蕨与野花丛生,马蹄速度缓了些。洛青定睛细望,不远山稜线处,两方交火,尘沙飞扬。他英眉一歛,回过身,凛道:「棠儿…,我等等,会伺机杀入阵去。你…得设法,在桑易兵马前落马。」
白棠看着他,一双眼微泛泪光,却又闪着坚毅,轻道:「好…。」
洛青闭上眼,在她额上深深一吻。他虽说着去去就回,却也怕她一去,就是永别。但他敌前一向严制,半晌歛尽了伤痛,回身扬出青冽剑。目光焰然,朝翻腾尘沙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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