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虎反应最快,迅速往楼下一探,此时已是戍时,并且这里是昭红楼的外墙后,没有灯光,也看不清什么。
待他们一众人等跟着追下楼,杨顶又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昭红楼。
虽然大家都看着他,他却只是浅笑,摊摊手,“没什么事,马跑了,惊了路人。”
没有人去追究什么,只因美人还等着,这男人好色是常事。
钱虎为了想要拉拢大家一起继续快活,把楼上的姑娘也都叫了下来,在大厅里围了一桌子,昭红楼的姑娘成天活在比京都的秩序更加混乱的边疆,自是懂得什么是明哲保身,不该过问的事,决不多一句嘴。
就在一众人等忘形打趣时,一个声音煞风景地响起﹕“校尉,你该回营帐了,小潘……”半根筷子力道不轻不重弹了过来,他迅速收住了嘴,这一招似乎是从校尉那边发过来的。
众人止住笑声,望着从阴影里走来,脸上似乎还有着淤青的男子。
“嘿,吴勇,你可真不懂事,为何总要来败你主子兴致呢?”正被美女奉承的钱虎突然被打断,认出了来人,很不高兴地指责吴勇。
杨顶马上道﹕“钱骑尉错了,我并不是他的主人,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如果有朝一日,吴勇立了功,也有可能成为你我的上级,万不可小瞧军营里的任何人。”
他口气淡淡的,但钱虎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因为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吴勇是杨顶最信赖的下属,而不是一般的守卫,而且杨顶很不高兴有人将他的部下当作奴才。
看着杨顶垮下来的脸,钱虎不得不道歉。“是钱某酒喝多了,说错了话,我自罚三杯。”
杨顶道﹕“今天既已喝多,各位何不散了,若不尽兴,可择日再聚……”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声娇嗔怨言就来打断了。“喔,不行,杨校尉怎能现在就走?春桃姐姐知道校尉要来,还特意为校尉准备了节目,现在就走,岂不很伤姐姐的心?”
杨顶抬头望向他对面的春桃,果真见她微垂着头,却抬眼秋波,动人心魄的看着自己。一旁的钱虎见此景,骨头都酥了。
“今日沾了杨校尉的光,我们大家可要一饱眼神了!”钱虎盯着春桃的摄魂腰肢,此刻她穿着半透半掩的纱服站在那幻影下,就仿佛是天上的仙子降落凡尘。
钱虎立即将身边的女子推开,为她腾出地方。
可是春桃却站着不动,只是瞅着杨顶,想到这个边疆之地蛮夷出没的地方,这个女人还能守住自己,像一股清流,并且她已屡次对他暗送秋波。
杨顶觉得不好拒绝扫了她的面子,便对她笑道﹕“既然姑娘要献舞,杨某有幸了。”
春桃这才抬头媚笑,轻拍两下手掌,音乐声渐起,她的目光不断瞟向杨顶,可惜他正忙着对身后的吴勇说﹕“看了就走罢。”
春桃只得轻舞嫩藕般的玉臂,一抬手一挥腿,每一个转动中,都会递来意味不明的笑。
杨顶心里暗道,果真是艳冠群芳的青楼女子,光看几位大人的痴呆样,即可知春桃魅力不凡。
可他素来不怎么喜欢和女人凑作一堆,想到这里,不由低头勾笑,这也是多年来抵制宁翠翠练就的神功,自己还得好好感谢她哩。
春桃刚好补捉到这令她心跳加速的一笑,杨大人笑了,是因为她吗?一曲舞毕,春桃就在几位早知她心意的大人的赞美和恭维声中,半推半就地坐到了杨顶的身边。
这个大人每次来都是作陪别人,她喜欢杨大人,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那种色迷迷的神色,也很尊重自己,只是为何杨大人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神情。
春桃借着钱虎递来的酒,羞答答的向杨顶再敬上一杯。
杨顶也不推辞,爽朗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就借口军中有事离开了。
走出昭红楼,和吴勇交错路线,甩掉后面的盯梢,他看到了站在离营地不远的宁翠翠,仍是一身不太合衬的军装。
杨顶停住脚步,明月照射下,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似乎无聊的踢着地上的石子,只是这景象太迷人,月光分明的勾勒出她女子的曲线,还好没有人看到,不然她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不让他省心呢,还敢跑到青楼去闹事,又不会武功,如果自己没有发现,被打手抓住,还不定会发生事呢。
“宁翠翠,你是不是想被人发现你是一个女的?”他并没有质问她,只是生气刚刚她居然敢跑去昭红楼瞎闹,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她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谁让你逛青楼。”如果不是她耳朵尖,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定他一个反悔,不娶她了怎么办。
杨顶闻言挑了挑眉,眼睛波光闪闪。“宁翠翠,好歹你也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女子,难道你不知道你爹在外面的酒楼与人应酬时,就没有这些助兴的女人?
我去那些地方是纯属公事之邀,与其来往不过是普通的喝酒应酬,并无男女苟且之事!”
“说得很正义凛然似的,明明就是你自己喜欢,偏偏还要拉我爹作比喻,你倒是很会敷衍。”宁翠翠莫名的气上心头,看着他得意的的样子,明明就跟那个什么纨绔公子没差。
“宁翠翠!”杨顶提高了声量。“你眼睛倒是尖,我在楼里,你也看得那么清楚?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我又还没有娶你,就是跟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与你何干?”
“你你你!流氓!”果然这些男人都是一个比一个花心,为什么她的心口开始疼起来,看着眼前无所谓的杨顶,她真想掉头就走。“但是你说过要娶我的,大骗子!”
“又提这事,不是之前我们都说好了。”说好不上算了,想到她居然又来提什么婚事的话,杨顶反倒笑了。“可是,你自己也看到,可不是我让那些女人围着我打转的!”
宁翠翠一听他的话,当即气得脸色发青。“我不想理你!你是一个大骗子!大色鬼!”
他骗她什么了?又色了谁了?她还好意思生气,他难道不气?
此后的路程,气鼓鼓的宁翠翠不再理他,而他也不开口。
直到走到两个人要分开的营地路口出现在视线里时,杨顶才打破沉默对他说﹕“好了,别生气了,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些应酬的事,我是身不由己。”他是实话实说,但是她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她的事了。
见宁翠翠又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他立刻加重语气道﹕“你别瞪我,你这个小丫头一点都不明白朝堂上的事!”
宁翠翠侧转头看看他,“谁叫你让我做你贴身杂务兵的,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回去睡觉!违反军规!”
杨顶笑笑,伸出手不带什么力道的弹了一下宁翠翠光洁的额头,嗔骂道﹕“你这倔强的小丫头!”
“不管怎么样,我说我会做好我的事,不要以为你是校尉,我可不怕你,你再违军规,可别怪我跟你翻脸。”宁翠翠心有不甘地警告他。
原本想逗她说说话,看她要怎么翻脸,但想着这家伙之前已经气得不行,不好再逗她了,
想要触碰她鼓得圆圆的脸颊,似乎又有些不妥,伸出的手,转了个方向,杨顶在她头顶上一拍。“傻瓜,哎,你怎么这么傻?”他无奈的笑笑。
月光下,他俊美的脸上充满了坚毅与自信。
宁翠翠欣赏地看着他,心里唯一的希望是自己一定要揭开这层纱,完成第一世的任务,宁翠翠似乎又看到胜利在忘,刚刚的争吵瞬间烟消云散。
“七哥!”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声,一道身影猛然扑进了杨顶的怀中。
八妹!光听那声呼喊,杨顶就知道怀里的人是谁了,难以置信地将拉开她。
“八妹,你怎么来了?”看着一脸笑意的杨八妹,杨顶这是惊吓大过惊喜。
而此时,宁翠翠看到这一幕时,心里哀叹着,老天啊,明明刚刚她都在想胜利在望了,怎么要把杨八妹这个破坏王给送过来啊,存心不让自己好过啊。
杨顶不经意撇了一眼宁翠翠偷偷遛进临时给她搭建的小帐篷里,嘴角微勾,想着她在帐门后皱成苦瓜一样的小脸,心情大好。
藉助月光端详着杨八妹似乎没什么改变的样子。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还有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的?”一听她日思夜想的七哥居然一见面就抱怨自己,杨八妹失望地再次跳到他的身边,拍打着他的肩膀不满地抱怨。
“好哇,再说我也是冒死前来助你一臂之力,你还在这里追问我,七哥,我好累,能不能回你房间休息啊。”她用手扇扇风,一额头的汗珠看得出来她赶得很急。
杨顶没有接话,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的八妹,一直让她觉得发怵。
才松口,“走吧,先跟我回我的营帐。”还好,八妹自己还算聪明,作的男儿打扮,不然明天又该有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了。
跟在杨顶身后的八妹,一走进营帐,直接拿起矮桌上的水壶,提起就往嘴里灌。
“慢点喝,一点儿女孩子样子都没有。”杨顶从手袖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四处看了看,索性把它放在挂在墙上的剑鞘里,接着像想起什么似地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的?”
“跟着秦王来的。”
“秦王?”杨顶一听秦王来了,急忙走向帐门。
突地又刹住脚,还没开口,就听到八妹接话了,“半道上,就和秦王分道扬镳了。”杨八妹四处翻找了一下,失望的发现杨顶这里,居然除了水,什么吃的都没有。
看着七哥盯着自己的样子,她郁闷的踢了踢桌脚,空空如也的水壶差点在桌子上滚起来。“别问我,我只是半道上遇到秦王,然后半道上我们就分手了,我不知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是奇怪这个秦王居然能出门,我之前还以为他是瘸子呢。”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个没完,眼睛仍四处打量。
秦王居然出京都了,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预感,非常强烈。
杨八妹看见七哥似乎消瘦了,说道,“七哥,要不我们回去吧,你看你这条件多差,吃不好,睡不好的,再说你现在已经校尉了,何必那么拼,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京都发生了好多有趣的事,七哥,你能不能去给我找点吃的啊?我快饿死了。”
杨顶唤了一声守卫,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一盘褐色馒头和几颗花生米端了进来。
看得杨八妹两眼差点定在上面,“这是馒头?”怎么会有这种颜色的?杨八妹不敢置信的双眼在盘子和七哥的脸上之间巡回。
“八妹你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边疆苦寒之地就只能是这种条件,听七哥一句,明天一早,我命人护你回京。”
“七哥的意思我懂,可我为何要回去?我才刚刚来好不好,而且我还有好多新鲜事经告诉你。”杨八妹显然不愿意回京。
“八妹,你非要七哥明说吗?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混在军营里成什么样子。”
杨八妹看着七哥一脸清冷的面孔,激动地问﹕“七哥你倒是在这里保家卫国,可是潘家呢,还在那里落井下石,我怎么就不过来了?”
杨顶心想既然宁翠翠一个人都跑到他这里来了,京都那些闲人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这个小妮子尽找些烂摊子让自己收拾。
“八妹啊,有的事呢,不一定就是真的,你别管那么多,你先在我这里歇一晚,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走。”边说,边从粗制的木柜里取出一件厚重的毛裘,“你好好歇息吧,我去吴勇那里挤一晚。
杨八妹闻言七哥要起,蓦地站了起来,生气地说﹕“你知道不知道,宁翠翠离家出走了,现在潘太师一家已经快要把京都掀了。你都不知道,为了这个宁翠翠有多自私,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非要嫁给你不可,拒婚逃婚,现在倒好,她的两个贴身丫环,一个被潘洪活活打死,一个跟她一样干脆失踪了。”
原来她没有说假话,真的是逃婚跑出来的。杨顶想通了一些事,却又为她并不是冲着非嫁给自己这个单一的目的而来而有些失落。
他颇为不耐地说﹕“那是潘家的事,你操那么多心干吗?听我的,明天回去。”
“哥,我说那个宁翠翠,真的不是你的良配,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你回去,好多事情都可以不用解释了,潘洪那个老家伙,自己女儿找不到,天天在朝堂上跟皇上哭诉。真是个老狐狸,好像他女儿失踪了,全京都的人都有嫌疑似的。
“我说你能不能先管好自己……””杨八妹打断他,不让他转移问题。“其实七哥误会了,我来这里,也是跟你学习的,虽然我是女子,但我们杨家那个人不是舞刀弄枪的高手,你也别担心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杨八妹,我是杨八弟。七哥……”理由都说完了,她再撒个小娇,不信七哥非要赶她不可。”
“这样委屈自己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值得吗?”杨七朗实在不理解他的想法。
杨八妹慢条斯理地说﹕“值得不值得我知道,总之你不要赶我走啦。就当八弟我来散散心可好。”七哥走了,宁翠翠也不在的京都是有多无聊,她可不想跟一堆天天只知道看花看草的娇小娘子聚在一起。
“散心的方式很多,为何偏要来军营?”杨顶仍不能接受她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