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放空,疲累了一天加上身子虚弱,就那么倚着树干睡着了。
睡梦中梦到了很多事情,杂乱不成事的情节一段段划过,突然一阵冰凉打在脸上,她看到面前变成一片汪洋,收割上来的稻谷都泡在水里,甚至还能看到几具漂浮的尸身!
怎么会这样?这里怎么出现了山洪?
一个激灵,她从梦中惊醒,摸了一把脸,上面什么都没有,身边除了沙沙的树叶声,再就是几只夜莺啼叫声。
陵州属于山区,多雨加上多处地处洼地,眼前这里因为挨着泗渭河河边,是难得的一片稻田,如果接连下雨,便会有被淹的可能。
她看了一眼慢慢黑下来的天,心中有一丝不妙,沉淀心神,利用易术几次推衍,近日都会天降暴雨。
难道天机给她提示了,这里即将要爆发洪水?她顾不得那么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一定要把这事告诉里正才行。
刘家已经熄了灶火,一家人围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准备吃晚饭,小虎也在桌前,想来是里正收留的他。
院前一只黄狗,还没等她敲门就吠了起来。
刘里正看到是她,眉头就蹙了起来,小虎红肿着眼睛第一个站起来,“你来做什么?”
翠翠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对自己的恶意那么深,撇开他没有再看,对着里正道。
“我有大事要说,你要信我的能力,就把这畜生拉开!”
刘里正没想放她进来,沉着脸拿起筷子竟然装没听见。刘景岩站起身唤了一声“爹”,见老爷子不理他,竟直起身走向大门外。
“钟离大师,我爹他人老了迂腐,将那群山匪做的缺德事怪罪在你身上,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翠翠郁闷的心结,看到他这样识大体,总算是敞亮了一分,如今家主不欢迎她进去,她也没必要去热脸贴冷屁股,于是对刘景岩道。
“你可相信我的能力?”
刘景岩用力的点头,“我自然信,要不是大师您说出我被压的地方,如果我已是那榆树坡下的一堆白骨,再不能照顾家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其实刘景岩上门感谢过她,只是她没在意,都没有见。
这会见他还记得自已的恩情,放下心来,“你要是信我,就连夜招集村里的人,将地里的粮食收回谷仓,做好雨汛到来的准备。”
刘景岩不解,“这谷子才收上来,还有水气,提前收了会霉掉,加上家家户户都在翻地,准备插秧,白天干了一天的活,这晚上怕是叫不起人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做到,我只告诉你,近日就会有暴雨,到时前面的山坡下会成为一片汪洋,我好言至此,你们做不做我就不管了。”
刘景岩见她要走,快走几步拦住她,脸上也换上了郑重的表情。
“真的会发生吗?”在他的记忆力,只有五岁那年,老家发过洪水,后来搬到这里,再没有遇到过。他见过那种场面,知道天灾来的时候有多恐怖,洪水过后,庄稼颗粒无存。
“我推衍出来的,当真。”翠翠也是一脸郑重,她对这些村民虽然有怨,但没有恨。如果自已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晓得了,就希望损失减少到最小。
“好,我一会就招集大家收粮。只是今日……”他不好意思了,因为大家都要赶她走,他想拦着,然而力量太小,最后躲在家里索性没有出门,这时想来,很是愧疚。
“如果我推衍的应了,大家信我抢回了一年的口粮,那我也希望你们为我做一件事,就此我们之间一笔勾销,这卧牛村,我也不想再回来了。”
刘景岩心中歉意更深,点点头,“大师你说,能做的,我一定去做。”
翠翠站在他家门前,看着半山破下不远处的刘强家,心中也是一阵悲戚。
“就如大家说的,那三人找不到我一定还会回来,等你们手上的事情了了,我希望你们能有人假扮成我,设置一个陷井,引那三人出来,将他们擒住送到官府。”
刘景岩郑重点了一下头,“等那三人抓住了,我定请大师回来。”
翠翠摆了摆手,心中怅然,“回来住就算了,这里本来也只是我暂时落脚之地,早晚我都是要走的。我们有缘再见吧!”
她能做的,仁至义尽,如今真是两袖清风,一贫如洗,来的那日还有一个刘家收容,如今走时,连一个可以落脚之地都无。她心中一片萧瑟,想着自已到底要何其何从。
冷风接了主子的命令要将关押在山上竹木屋中的三人除了,然而他到时,那三人已经跑了,待他找寻下来时,知道了卧牛村发生的事情,也亲眼看到了翠翠遭遇村民轰赶。
他想出来解围,想了想,还是回去报备了主子。既然主子想让钟离姑娘住在初云山庄,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楚行住进初云山庄,积攒多日的公文摞的老高,稽州的文案手下挑处理不了的都加急送了过来,他正拿着笔着一边批解,一边听着冷风回来报备,听到翠翠被村民轰赶,手中的毛笔一顿,在公文上留下一块污点。
有一瞬间的担忧一闪而过,随即冷硬道:“是她自找的,只是那三个匪贼逃跑却是你的过失,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人,那些村民对付不了,你从旁协助些,不用让他们知晓。”
冷风点头称是,等着主子的其它吩咐。
楚行却是在想,这人会不会不知道初云山庄怎么走,所以没找来?如今晴丫头也没回去,她定是身无分文,会不会落魄街头?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刚想着出门找她,想起两人分手时说的狠话又坐了下来。
冷风见他不动,问了一句,“主子,真不管吗?属下听到钟离姑娘推衍出,最近将有水患!”
楚行眉毛跳了几跳,问清楚情况当即喝斥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早说?”朝中有青天鉴堪星推衍天向,他自然相信翠翠也能推衍出,何况如今正是夏季雨汛的季节,不行,他要先安排下去才好!
“我要写几封,你派人连夜替我送出去。”
他想到徐州、并州、沧州这几处都是陵州的下游,又是多发水患之地,堤坝多年失修,现在抢修来不及,粮食和药材要提前护好才行。
不然等着朝廷下旨赈灾,定然是尸横遍野,百姓苦不堪言了。
他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翠翠,他不提,冷风也不好再问,待他想起这茬事情,派人打听时,显些没把醋壶打翻而不自知。
翠翠离开卧牛村就想着自己接下来怎么办,身无分文又无去处。
忽然她想起来白日里萧掌柜的和苏公子攀谈时,苏骆竹谈到的生意,当即眼前一亮,心道,天无绝人之路啊!
只是天色已晚,她摸黑走到郊外苏宅时已经是戌时,苏宅的院落多半都熄了灯,她孤零零的拍了拍偌大的朱漆大门,门房很不耐烦的喊了嗓子。
“谁啊?主子歇了不见客!”
翠翠就知道,这官户人家都一样,小鬼难缠的紧,有了之前纳兰府的经验,她想着想见主子,就得吓唬住下人才行。
“十万火急的事情见苏公子,他那批蜀锦贡物出事了!”门房听了吓一跳,忙的把大门打开。
果然,小厮上当了,“谁让你来禀告的,出了什么事?”
“你有这时间浪费,还是赶快通秉你的主子为好,否则晚了损失可就追不回来了。”
下人左右为难,又不敢耽搁,想着先通知管家一声,半盏茶时间过去,一个身材健硕,一脸精明样子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翠翠一见就知道,她这身份想见主子还真不容易。
“哪里来的骗子,你在我府门前乱传谣言安的什么心?”
翠翠冷笑,“我要见的是苏骆竹苏四公子,只要他出来,自然知道我有没有骗人。”
管家听她这话更乐了,“我就说那批贡物我安置的好好的,明清早才要运送上京,谁在这里造谣生事,原来是打着想见我们公子的想法啊!你这样不知廉耻想见我们公子的姑娘多了去了,也不端盆水照照,自己是什么身份!”
翠翠不乐意了,“嘿嘿!我身份怎么了,你这人在这和我磨叽,还不如赶紧通知一下你的主子,我没兴致和你在这多说。”翠翠算是明白什么叫世态炎凉,这一定是老天在报复她曾经太孤傲,不然怎么就让她成了最低层的卦婆子。不
不让她当个公主,郡主当当,是不是也不用受这种白眼。
管家打了一个哈欠,更不想和她废话,管她打着什么心思,直接命人过来叉她。
“走走走,大晚上的扰人休息。”
翠翠见自己这招没用啊,吓唬住门房,吓不到管家,要是被他们真赶出去了,今天就得睡大街上了,睡在野外她到也不怕,问题是马上就会有大雨,她总得找个地方遮蔽风雨才行啊!
没办法,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苏骆竹……”
她嗓门偏细,这一嗓子在夜晚额外清晰,管家要来捂她的嘴,翠翠挣扎,伸腿就去踹他。
“拿开你的脏手!”
“苏全,放开钟离姑娘!”
苏骆竹穿着一身家居常服出现在主院门口,周身利落一看就知还未休息,显然是听到那声喊叫就出来的。
翠翠松了两下手臂挣脱束缚,瞪了一眼管家苏全,从容的走到苏骆竹面 前。
“苏公子真是好大的气派,好心好意来通知将会有破财之祸,却被狗奴才拦在外面。”
苏骆竹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当即笑了出声,一口贝齿整齐洁白,公子温文尔雅的气质浸透在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中。
“姑娘白日来的时候,苏全出府办事去了,不识得也不怪她,毕竟时辰已晚,难免有护主之心。”
她可不是三句两句好话就打发的人,撇着嘴轻嗤一声。
“我也想赶着天还亮的时候来,可是我夜半推衍天象,算出陵州将有大雨,河塘暴涨,灾洪遍野。得出此卦象,总要第一时间通知乡民预防,安排妥当了才能赶来通知苏公子。你以为我和阁下一样有众多下人,出门高头大马有车代步吗?我这么好心好意的来通知你,是看在你这人心善,体恤属下,又听闻你有一批要进贡的货物将走水路,才这么着急来的。”
随后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全,这一眼的意思让他自己意会去。
苏骆竹见她鞋上有泥,裙角见湿,显然是走了很远的路,立即让至正厅,让人奉茶。
翠翠是真渴了,看了一眼面如冠玉的苏骆竹,就知道这位小公子心肠好。品到了茶水又抓了两块点心入腹,有一种总算是活过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