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年二十岁的叶钦甚至有一点庆幸自己四舍五入之后的无亲无故,要是有一天自己也死了,估计除了何玉谦根本不会有人来看他,就像是海滩上一颗破碎的光贝壳,无声无息地被浪潮卷回大海里。
结果一抬头,他就看见了在灵台前面敬香的童峻,叶钦偏着头看身边的何玉谦:“他怎么来了?”
何玉谦正在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西装上的扣子:“他?你说童峻吗?你认识他?”
“不认识。”叶钦下意识地回答,脸上却传来一阵燥热。
何玉谦歪头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是懒洋洋地说:“好像是说和家里有点什么关系吧,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多少通些声气,也不稀罕。”
叶钦挺胸抬头地坐在亲友席,不自觉地关注着那个颀长的背影。
童峻比叶钦年岁小,却有着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大个子。他低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在亲友席的第一排坐下了。
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童峻突然朝着叶钦的方向回头了。他的目光稍微飘忽了半秒,很快就非常专注地落在了叶钦身上。
他笑了,自然,又没有拘束。
在灰暗的色调里,在哀伤的气氛里,叶钦为自己的欢欣感到愧疚。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他不再愿意像一个破贝壳一样死去了。哪怕被全世界围观,他也愿意死在童峻的目光里。
多么的,幼稚,又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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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口疼是不是?医生说活检当天晚上会有一点儿疼的,等会儿我给你换一个新的热敷垫,好不好?”童峻俯向病床上的叶钦,伸手揉了一下他通红的眼眶,声音很轻柔。
“我回家吧,我占着你的病床,你休息不了。”叶钦努力压抑着疼痛和情绪,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着,准备从床上起身。
“你躺着别乱动,要不是奶奶不许,我早出院了。”童峻轻快地说着,撕开一包新的热敷垫,小心的把叶钦腿上的那个换了下来。
他背对着叶钦,叶钦看不到他的表情。
其实今天做活检的时候真的很疼,但是叶钦当时努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思考上,根本无暇顾及疼痛。
他在想,要是真的是恶性的,对他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不接受高强度的治疗,可是如果他活不到叶芽平安出生呢?
他也考虑过截肢,只是不知道那种手术会不会影响到叶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