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一个哆嗦,似乎感觉耳边顾己修的声音越发寒冷:“内阁的几个老头,倒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圣上,侯爷,徐大人在位时,从未徇私一件案子,体恤百姓,更是清廉一身,可就是因为查了江南巡抚岁贡一案,被人反咬一口,如今已是被判入狱,生死未明!”那船夫又是一磕头:“还请圣上侯爷明察!”
青之以手抵额,道:“这……”拉长了音,偷偷敲了一眼顾己修,见他重新又阖上眼睛,才悠悠说下去:“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再说你们私下探查皇上出行路线,又是摆了这么一出戏,想必是在黔县便计划好了,那半夜行窃的人,也是姑娘安排的罢?”
莲香咬着下唇,脸色有些发白:“请侯爷恕罪,当时只求能够跟从皇上一行,别无它法,只能出此下策!”
收买人偷了青之一行的路费,再备上一出”英雄救美”,最后得以顺利跟着青之一行,为的就是能够时刻掌握好青之他们的路线,及时通风报信,伙同其他人能够在这江上截下他们。
只是他们以为戏演的正好,可不知那看戏的人,是否早就看出端倪,料知结局了。
青之扫了一眼身旁的人,心里暗自佩服。
“侯爷若是不信,可先看这账本。”那船夫见青之不往下说,而是直勾勾盯着莲香,也是有些着急,竟不顾其他,想从地上爬起身来,手伸进怀里掏着什么。
傅言信想都未想,抬脚就是一蹬,青之站在后头见他轻轻一擒,那船夫便重重摔在地上,使得小船轻晃了几下。
青之抬眼看向顾己修,此时他已是坐直了身子,说道:“拿过来我瞧瞧。”
狗腿的将账簿接过,递了过去,顾己修只是草草翻了几页便再度阖上:“你到底是谁?”话直指那船夫。
傅言信还未放开他,却是一把挑去了一直戴在头上的斗笠,——眼前人约莫四十多岁,一双精明的眼此时正盯着顾己修,唇上山羊胡好笑的翘着:“草民姓萧,单名一个掠,字子恒。”
青之明显感到身旁的人一晃:“你是平远先生萧子恒?”
话音刚落,便觉船身又震了下,原是靠岸了。
青之不知道这平远先生是谁,也不知道方才那账簿里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顾己修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船靠了岸,青之出了船舱才发现,竟是已经夜半。
“我们走了这么久?”
跟在身后出来的莲香答道:“由淮江上走,一路顺水而下,便能直达申城,这才半日的功夫,已是到了申城郊外了。”
顾己修看着远处的马车,笑言:“既是准备好一切,那便走吧。”
莲香恭敬立在一旁:“民女冒犯圣颜已是许久,如今不敢再造次。想来赵仁昌已在城里替圣上侯爷备好一切,民女与萧先生,同赵仁昌有过数面之缘,怕是不便露面。”说罢又递上一个包袱给青之,他伸手接过一看,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正是他被偷的银两。
顾己修点点头,旋即眼里却又闪过精光:“陈四,你且跟去。”
莲香咬咬下唇,知道自个这次冒险举报,已是在劫难逃,甚至就连慧中,估计也要牵连在内,但一想到那个消瘦却又挺拔的身躯,还勉强拉起一丝笑:“民女与萧先生就在城西广德巷。”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帮的了他,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那一身清骨,就算是要她舍弃自己的性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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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备好了马车,顾己修还是上了原先那辆,青之破天荒被同意可以一同乘坐马车,把牵驴的任务转手就交给了六福。
两人同坐马车内,青之摊开手,面前是方才从萧子恒那拿来的账簿。
“想来徐逸倒是个清官……”青之见顾己修没有异议,便随手翻了起来,怎么说他也是个二十一世纪应试教育下的产物,就算很多名目看不明白,但文字数字总是能够看得懂的。
账簿上记得,都是年年岁贡的条目以及各种地契。
“看来这位徐大人是想办一个大案子,没想到还没办成,自个先被端了进去。”青之揉了揉太阳穴,点着自己的额头说:“说白了兄弟是个水货,对于办案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你打算怎么做?”
“江淮这一带的官商勾结猖獗,动作频频,近年来越发不把帝都放在眼里,只是朕也多少有些顾忌。太皇太后总是说狠下手端了一家,杀鸡儆猴。她老人家毕竟是老了啊……”长叹一声,他并未说出个办法,只是伸手拿过青之手上的账簿,两人指尖微微相触。
一个激灵,青之张口就说:“办了一家,牵出的决计不知另外一家,到时候若是要一起端了,官商元气大伤,该如何收尾?”
顾己修动作一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刘公子倒是精明。”
蓦然听他说出自己当日初见顾己修时的名字,有些发愣,许是当作百里青之有些久的缘故。
“皇上好记性。”
马车行在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青之只能干笑。
“倒也不是好记性,只是不想记的东西,偏生又会记得住。”车帘明明是放下的,但顾己修却像是可以透过车帘望向远方:“你之前说过,这壳子里装的,是你自个的魂,那……朕想知道,他的魂……去哪了?”
第42章贪官仁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