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的私车,听传是日本人送的,最后一辆是法租界内一个商人购下的,但事发
当天车子在修车厂内,因为前一天试车时已经撞坏,此人应该没怀疑的,还有两
个就难说。”另一个男人紧接着跟述。
“陈老板?”坐书桌后的冯宣仁皱紧眉头,交臂抱胸。
“就是陈庆东,传说他与日本人有一手,联系上次金爷的事,他的嫌疑最
大。”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可能性,车子可能是雇来新修过,故意把我们引到
这条线上也有可能。”有人提出疑问。
“陈家的司机阿炳在与我喝酒的时候提起当天他被放假一天,还提早领了
薪资回家,确是可疑。”
“但姓陈的做事向来谨慎,不会用自己的车子冒险吧?”
“吃不准,如果去租车的话,人多眼杂,反而是私车比较牢靠。”
“那就是他了,要怎么办?”有人狠狠地扔下烟头用脚碾碎。
“不要冲动,还吃不准。”也有人冷静地驳回。
“怎么不会,姓陈的和姓金的同一条船上的蚱蜢,何况此次日本人的东西
又不知下落,难免会狗急跳墙发起狠来,本来他就不是吃素的。”
“就是要杀也得上头先发话,我们急个鸟?!”
“你……”
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地议论上了。
“好了,现在乱猜也没有用。”沉默许久的冯宣仁抬起一只手,众人立即
闭嘴。
“我想知道的是……怎么会盯上我?”一字一顿,冷峻的目光兜着四周一
转,入目者个个屏息。
“我没有直接参加刺杀,而且整个计划并没有丝毫出错的地方。更重要的
一点,诸位怎么还好模好样地坐在这里?”口气放缓。
“呃……那是?”面面相觑。
这些人都不蠢,开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人本能地伸手向衣衫内侧,却
又在半途中停止举动。无人敢引起他人注意,尤其此时。
半晌,一片寂静,只剩屋外的风声。
“大家不会忘记老高吧,”冯宣仁站起身面对窗外,出声打破死寂,缓缓
道,“我回来之前,在这里的能说话是他而不是冯某,各位是老手,这点都明白。
大家不知道的是,老高是我在国外的学长吧,他是我入社的推荐人,蒙他看得起,
冯某回来就担此重任皆是他垫的底搭的梯,不想到最后还是替冯某吃了子弹葬身
火海,实在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吐了口烟,回头看着沉默的众人,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我一直记得
老高对我说的一句话。那时我刚进革命社,十分热血也很冲动,甚至想过要上前
线,老高阻止我,他觉得我大可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我同意了。想救国也罢想
充当乱世英雄也罢,我对身边志同的兄弟们以满腔的信任对待,老高就对我说:
志同者不一定道合者。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拿起茶杯,啜口水,冯二少的笑容高深莫测,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森冷。
“冯组长,你怀疑……”阿刚吞下几口口水,他手边杯子里的水早就凉了,
其他的人连口水都不敢吞。
“两年前死一个老高,两年后就轮到早就该死的冯某,如何?”手掌一垂,
“啪——”,茶杯重重地被拍在桌上,水花四溅。
众人心脏猛得一跳,空气凝固。
“我想诸位心里都很明白整件事的蹊跷,如果被特务所发现的话,要的就
不是只有冯某一条命,而是在座的所有人的命,既然能查到我,何况整个组?”
无人敢答话,个个表情沉重,两年的事又重返脑海,有人开始点头。
“不过,”收起笑容,凝重的口气,“我没有怀疑过在座的诸位,大家生
死几年,彼此是交换过性命的人,冯某到这一步还怀疑各位未免太伤兄弟和气,”
淡然一笑,“或许冯某真的在外面招谁惹谁了,让某位老兄看不过去定要我吃上
一颗也说不定哦,只是我命大些,子弹入胸却未触及心脏,看来上帝不太喜欢我。”
所有人都暗松一口气,神情缓和下来,试着让脸上肌肉挤出丝笑容来。
“只是——”话锋一转,众人的心未落到胸膛又被提到喉头,僵在脸上的
笑容上下两难。
“只是……还是希望诸位近日要小心行事,请勿把今日会议内容透出,以
妨碍全组清查,否则,以叛徒同论!”
“是!”低沉一喝,众人异口同声,惟恐自己喊得慢了些。
☆☆☆春快到尽头,
夜风怎么还这么凉?
打开窗,让屋内的烟味散去,寒意却让冯宣仁不禁直皱眉头,受伤不久,
身体还没有全部恢复。
“少爷……”阿三叫他,递上一件外衫。
冯宣仁接过衣服披上。阿三开始清扫满地的烟灰烟嘴,擦拭桌几,收拾茶
杯,忙忙碌碌的与平日一般。看着那身影,站到角落的冯二少忽然觉得有些焦躁,
也许近日事太多,难免身心疲惫,也许……看见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计算日子。
罗嘉生回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长到够个回来。
“阿诚,不要跟我较劲。”
冯宣仁不由自己不这么想,想完了难免会自嘲一番,阿诚那么顺从不知反
抗,谈什么较劲,跟自己较劲的从来只有自己,只是不想承认心里的害怕,害怕
最后的结局不可收拾。
“少爷,哥几时会来啊?”阿三不知窗边吹风人的心思,颇为哪壶水不开
提哪壶的天真。
“嗯?啊,不知道。”冯宣仁苦笑。
“如果您让他回来的话,他一定会回来的。”
“是吗?”恬淡的,却失掉却几分自信。
阿三笑,仰起脸看着冯宣仁:“只要您开口。”
“……”
冯宣仁不可置否,但他不想开口,不能开口,因为他也害怕结局,纵然不
想承认。这不是刺杀,一枪了断,也不是控制局势,理所当然。这叫不出名堂的
纷乱和思念,只要求人在眼前就行,其它的……再说吧,这种迫切和当初想逃离
何其相似。
“随他吧。”末了,他长嘘一口气,眼望向窗外。
阿三低头继续清扫,思量着少爷的态度和适前的自信又不同些了。
他与哥到底怎么回事?一直找不合适的答案来应付自己的疑问,任何托辞
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以哥的性子,绝不知违忤,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事理,懂得
克制和忍耐,何况他对二少爷一直怀着感恩的心情,可为什么两人在谈到对方的
时候总是透着古怪?一种无法言喻的谲诡让阿三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下人,一个少爷,天与地的区别,这种区别像呼吸的空气一样从小渗
进他们的血液里,骨子里,思想里,也不知道如何地摆脱,更没有想过要用平等
的目光来看待两者之间,这到底是悲哀还是庆幸,谁知?
“阿三,如果你哥坚持不回来的话,我会放你回去的,”冯宣仁沉默半晌
说,“我想你不喜欢待在这里吧?”
阿三不知如何回话,盯着眼前少爷,他不熟悉他。
“我是说……”冯宣仁也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混乱,略为停顿,继续说道,
“可能你更喜欢回去吧?”
“少爷,你……是为了我哥,才留下我?”阿三挺机灵,很快抓到隐入话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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