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女叹了声,手抱着后颈,就歪靠在椅子上发呆。
这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书里虽然还算悠闲,可于她而言,其实就是一场清醒梦而已,并不能当真。
不久后,柳丝带着笔墨跟一本算经过来,听到脚步声,椅子上懒蛇一样的少女立马站起来,随后当着柳丝的面,殷勤地将椅子上的灰扫了扫。
柳丝姐姐请坐。
月书恭敬站在一侧,等着她出题。
冷若冰霜的女子颔首,看她站着也累,便让人拖个凳子坐下。
你原本生在耕读之家,比起旁的小丫鬟,有些底子在,我再出几题,你看看会不会。
柳丝大抵不信邪,从两鼠穿墙到引葭赴岸,再到鸡兔同笼,一个午饭时间不到,算经里百道题目被月书算了个大半。
桌前坐着的女人有时也在嗒嗒打算盘,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起月书那些纸上画的符号。
这些符号可以看成甲乙丙丁,设未知数的,至于这几个符号,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月书大手一挥,给柳丝画了个几个三角形,将三角函数推给她看,方还一脸冷意的女子此刻认真听她说话,没有漏过一个字。
听明白了吗?
柳丝摇摇头,点点头,迟疑道:有些不明白。
月书将草稿纸给她,鼓励道:不明白不要紧,可以随时来问我。
柳丝眉头紧锁,不解道:你、你从哪学来这些的?
月书神秘兮兮:我说我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柳丝:不信。
月书哈哈笑了两声,随后正经道:我真的做梦梦见的,要不然我怎管说自己算术好。柳丝姐姐,有些事,你不信也得信。
柳丝看着她淡淡的眉眼,肚子里的肠子都像打了结。
她想起温掌事曾跟她说过的话。
月书这个人奇奇怪怪。
如今看来,竟是不一般的奇怪。
你去吃饭罢。
柳丝抱着两个算盘回去,路上停了会儿,将月书给她的草稿折好放回袖囊里,这才道温掌事面前回话。
这一日月书过得有惊无险。
她用一下午的工夫将房间整理了一番,夜里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或许是在临湖田庄里熬夜熬惯了的缘故。
往先晴朗的夜里,她与周俊要么溜出去偷偷学骑马,要么就同李休宁约好去田里摸黄鳝,晚上比白天还好玩,哪像现在,躺着背乘法口诀表,还越背越烦躁。
啪
月书猛地坐起身,不慎脑袋撞到了床栏。
烦躁的少女揉完额头,忍痛起来穿衣,屋里黑漆抹乌的,她摸黑找到了桌上的发带,草草绑了个结,轻轻推门出去。
温泉庄子里,花草比人还精贵,青阁朱楼,移步换景,比起临湖田庄的泥土气息,简直是天上仙境。
而她住的地方,却是犄角旮旯里最破最不起眼的。
月书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心想真是难为温掌事跟柳丝了。
此夜月缺人静,长长的走廊临靠着青竹翠木,宫灯散出浅粉光芒,夜风一至,是飒飒如雨一样的声音。
她一路走一路记地形,临到头,是一处虚掩的柴扉。
白墙上的蝴蝶瓦盛满朦朦月色,四下寂静无比,月书守在门边,心里一番思量后轻手轻脚推门。
温泉庄子,定然是有温泉的,如此夜深时候,大抵无人,看看也不犯罪。
半夜鬼鬼祟祟的少女推门而入,门内古木苍苍,楼阁更显精致,琉璃灯盏高高低低悬在木枝、檐下,光比月色柔软,鹅暖石铺出一条小道,曲径通幽。
月书不从路上走,专往树木里穿行,生怕被人发现。
不久,面前飘着一股淡淡咸味,她拨开遮面的竹枝。不远处就是温泉,水汽氤氲,里面空空,附近亦是空空,月书探头,眼睛就像探照灯,将这片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这才迈出第一步。
一直走到温泉边缘,穿着白色衣衫的少女吁了口气,小心翼翼伸手。
秋夜里虫鸣微弱,这一点水声响动显得有几许突兀。
月书洗完手又洗了把脸,盘腿坐在温泉边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长这么大都碰过没温泉,之前赚了点钱想去温泉酒店住一住,结果被月老爹骂了一顿,什么温泉里泡过那么多人,脏死了。
她现在穿书了,这温泉是王府资产,平日里想必没人敢跳进去。
心满意足后,月书遗憾没有手机可以拍照留念,于是睁大眼将附近使劲看了看,就当过过眼瘾,只是
瞧着瞧着,她看到水面荡起了波纹。
此时无风,一脸疑惑的少女抓了抓头发,神情渐渐怪异,望着横在水中的几块大石头,她弯着腰,小心翼翼爬过去。
石头遮挡了大半烛光,温泉这一边,半身光.裸的男子斜倚着石头,一头乌发用簪子束起,昏昏暗暗中,轮廓线条却是极为明晰,他早听见了声响。
望着岸边匍匐的少女,清俊的男人轻声笑道:看够了?
月书眼眸睁圆了,咽了口口水,当即给他叩了个头以表歉意。
宋希庭冲她洒了一把水,见她缩脖子要逃,笑容玩味道:原来是个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