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1 / 1)

休息室里待着不少暂时没事的工作人员,大家捧着手机打游戏的时候看见明予礼走进来,下巴都要惊掉了。

得知他是来包扎受伤的手后,立刻有人殷勤得翻出医疗箱,讨好笑道:“明少爷,我替您包扎。”

明予礼淡淡道:“给他吧。”

那人只好不甘愿得把医疗箱递给明予礼身旁穿西装的人,心里嘀咕,钟晚这小子什么时候搭上了明予礼。

明予礼笑咪咪问能否把地方借他一用。谁能说不?几个人麻利一收拾,出去前,那组工作人员的头头点头哈腰说“你尽管用,保准没人来打扰您。”

狐疑的目光在明予礼和钟晚之间扫了一圈,离开休息室。出去后在外面听说是钟晚推着板车不小心撞了明予礼,才会陪着他去休息室上药,那人松口气,不屑得“切”了一声,“我就知道,钟晚这小子怎么可能入得了明予礼这样的人的眼。”

休息室里只剩下钟晚和明予礼两个人,钟晚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沉默,握着医疗箱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时而手背爆出青筋,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放松,我不会吃了你。”

察觉到他的身体紧绷,明予礼笑道,伸出流着血的手,说:“可以替我包扎吗。”

钟晚硬邦邦偏过头,“我不会。”

明予礼倒也不介意他这样刺人的态度,笑容如故,“你在医疗箱里拿出止血喷雾、医用酒精和医用纱带。”

钟晚只好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用品,他一眼认出止血喷雾,拔了盖子就要往明予礼手上喷。

明予礼笑道:“先消毒。”

钟晚忿忿想就你金贵,但还是放下喷雾,拿起装着白色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子,拧开软木塞,在医用棉上沾了一点,往他结了血痂的手上涂。

他在剧组干惯了粗活,力气练得不小,加上此刻心里堵了口气,下手就更不知轻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流血的伤口遇见酒精,这个人难道不疼?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面的明予礼果然疼出了一头冷汗,隐忍着没说出口,微笑得迎接他的目光。

钟晚心里一跳,下意识道:“疼干嘛不说出来,让我轻一点。”

明予礼笑道:“原来我说了,你可以轻一点。”

钟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明予礼却已自顾自得,笑着拿另一只完好的手摸他乌黑柔软的头发。

被钟晚毫不留情的打开手。

明予礼被他这样对待,仍是好脾气的微笑着,说:“怎么穿着西装。”

“相亲。”

钟晚硬邦邦回。

他拿着酒精棉的手却是轻柔了不少,等酒精棉擦去那只手的血污后,露出白皙细腻的手掌。钟晚才发现,这个混蛋的手真是好看,又薄又修长,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不像自己干多了重活,手心已经有了一层薄茧。

这混蛋就是饭吃得太饱,日子过得太好,才那么有闲心去玩弄别人!

他忿忿地用雪白纱布在那只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将那只手缠成厚厚的猪蹄模样,这才满意得停下来。

明予礼竟也由着他在自己手上“捣乱”,钟晚想起来自从他说了“相亲”这句话后,这个混蛋就一直诡异得沉默着。

他垂眸,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又浓又密,俊朗的轮廓在背光中仿佛名师一笔呵成,优雅的脸上不笑的时候少了那分慵懒,倒多了凉薄。

钟晚想说什么,转念一想,他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这个混蛋已经忘了他,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他才不会傻到去勾起他的记忆。

于是硬邦邦说:“包扎好了,我走了。”

身后传来男人略有些冷的声音,“相得怎么样。”

一提起这个事,钟晚心里就一肚子气。要不是因为这个混蛋,他至于看见女孩子就上去问一句“你真的不是女装大佬吧。”搞得那些女孩子把他当成变态,相了十次亲全都告吹。

“不怎么样,人家没看上我。”

钟晚沉浸在自己愤懑的感情里,没注意他身后的男人脸色微妙变化,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笑你个头!

还不都是你这个混蛋害的!

听到身后传来笑声的钟晚更气了。

“我走了,我还要去发道具.......”

“砰”地一声,一只才被钟晚夸过好看的手先一步撑在门前。

男人成熟的身体从身后欺上,带着名贵熏香,伸手搂上钟晚的腰,在他洁白细腻的耳廓旁轻轻呵了口气,肌肤立刻滚烫一片,本就悦耳磁性的嗓音刻意在耳边压低,撩人至极。

“不和我叙旧吗。”

钟晚全身僵住。

“我和你.......有什么旧好叙........”

明予礼轻笑一声,那只被钟晚包扎成猪蹄的手穿过他的腰,在他眼前慢悠悠转了转,“这么恨我吗,刚见面就拿车撞我。”

他嗓音明明是懒懒散散的,很是动听,钟晚却如遭惊雷炸响在耳旁,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抖,“你........你还记得.........”

“是啊,记得很清楚。记得当年你是怎么骗我出去,趁我不备,和你那个表哥逃走。”

“是你软禁我!”

钟晚气愤得怒吼。

明予礼“哦”了一声,笑道:“是吗,当年求我把你表哥从警察局捞出来的人,不是你吗。

钟晚沉默。

明予礼抱着他,修长优美的手在青年瘦弱的身体慢慢探索,钟晚被刺激得一下子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混蛋,你摸哪里!”

耳边响起低雅的轻笑声,男人悦耳危险的嗓音在继续:“说好了我把你表哥捞出来,你归我。等我把人救出来,你却逃走了。钟晚,没有这样的道理。”

“跟你这种混蛋不需要讲道理!”

钟晚咬牙切齿地朝身后的男人挥去重重一拳,没想到明予礼的力气比他还要大,一拳挥过去反而被他钳住手腕,“砰”地一声反扣在门上动弹不得。

俊朗的男人轻笑着低下头,伏在他耳旁,舌尖舔了一口他秀巧的耳垂,道:“你这样耍赖,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和你讲道理,直接将你绑去我家。”

钟晚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不已。

明予礼看着他的反应,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犹犹豫豫的声音,“明少爷,打扰了.........我可不可以进来拿东西。”

钟晚趁机猛地推开明予礼,迅速开门,冲出去。他跑得太急以至于和门口的男人撞了个正着,然而他却像身后有恶鬼追着似的,顾不得撞疼的地方,跳起来几步就逃没影了。

“钟晚,你赶着投胎啊!”

门口的男人看清是钟晚撞的自己,骂了两句,被撞到的额头火辣辣的疼,疼得他五官扭曲,回过头,看见明予礼沉着脸站在门内。

明予礼待人一向春风和睦,唇边常挂着其招牌式的微笑,很少有摆脸色的时候。眼下竟沉了脸,男人顿时吓得连疼也感觉不到了,忙回忆自己哪里做错了,得罪了这尊大神。

“明.......明少爷,我就是来拿个东西........”

男人快要哭了。

明予礼“恩”了一声,脸色却是缓和了下来,转身往影视棚外面走。

*********

影视棚基地,姓俞的导演还在摄像机前导戏。道具的事一耽搁,今天的进度落下不少,再加上主演小生演技实在捉急,卡了一次又一次,俞导气得不行,奈何人家是带资进组,只好忍着火气一遍遍重来。

“导演,外面天都黑了,我们这场是日戏,怎么拍呀。”

“就是,要不明天再拍吧。”

俞导从摄像机前的座位跳起来,“明天什么明天,都落下多少进度了,损失的费用你负责?”

提议明天再拍的小花被这么一怼,脸色青青白白,嘴里啐骂两句,坐了回去。其余起哄的人也不敢再出来说话。

俞导朝不远处吼道:“灯光师,开大灯!用灯光来代替日光!”

几盏大灯一打,顿时照得影视棚里亮如白昼。

几个小花小生不情不愿得上戏对台词。

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破声在影视棚里响起,火花擦过黑暗,女人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破顶上的棚。

“大家不要急,可能是电路烧坏了。我找个人去看看。”

俞导极力安抚众人。

“钟晚,钟晚那!快让他去电线那里看看,赶紧去修好。还有,让人拿几根蜡烛过来先点着。”

钟晚在整理道具的时候听到导演让他去修电路,他从道具车上翻出一条板车,一卷黑色胶带,带着支手电筒去电路那里。

半路有人拍他的肩膀,回过头,明予礼拿根蜡烛站在身后,俊朗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照亮下,很有几分古老油画般的美感。

钟晚正惊讶他居然还在,便听得他问道:“你去哪里。”

“去修电线,可能是电路烧坏了。”

对面的声音顿时沉了几分,“你不知道在黑暗中修电线很危险吗!”

“我有手电筒........”

被明予礼双目炯炯地看着,不知怎的,他竟生出一股心虚来,“可是导演让我去修........”

“喂喂,你要拉着我去哪里!”

钟晚话未说完,就被明予礼拉着手往反方向走,力气大得竟怎么也挣脱不开。

走到前面的影视棚,数百支蜡烛在地面摆成一个又大又明亮的圈,圈里坐着导演,副导演,还有几个摄影师,几人手里拿着一副扑克。俞导骂咧咧出了一对q。

演员们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玩手机,私人助理在沙发椅边上站着,借着蜡烛的光给他们捶背,听到脚步声响起,只以为是工作人员。

“导演.......”

听到钟晚的声音,俞导头也不抬地说:“钟晚啊,电路修好了吗,可赶紧得,大伙都等着你修好电路开工那。”

“俞导,让人摸黑去修电路,不好吧。”

明予礼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俞导演回过头,看见烛火映出的面孔,的确是明予礼,吓得手里的扑克丢了一地。那些原本低头自顾自玩手机的当红小花小生们,也忙推开给自己捶背的私人助理,站起来。

大家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钟晚和明予礼相握的手上,钟晚忙甩开明予礼的手。

“明少爷,您还在这里?”

俞导演惊讶极了,明予礼说他顺路过来看看,他便以为他只是来看一眼,早已经回去了。

明予礼冷声道:“我要不在怎么知道俞导这么紧张拍摄,还让人摸黑去修电路。听说这次俞导的戏要拍三个月,我看也别三个月了,我回头跟投资商说一声,一个月就差不多。”

“不不不........我不急我不急........小晚啊,你看你也真是的,电路可以明天再修,我急着赶进度你可以说的嘛。”

俞导演擦着头上的冷汗。

明予礼的声音没有丝毫缓和,冷道:“钟晚是电工专业的吗。”

“啊........不是。”

“那为什么不找专业的人来修,出了事你能负担这个责任吗!”

“对对对,明少爷说的对,是我疏忽了,我明天就找专业的电工来修。”

俞导演额头上的冷汗更剧了。

同时对明予礼的疾言厉色感到十分不解,且不说明予礼为人温和,重话也很少说一句,这次竟然会为了一个看道具的杂工动怒。再者说,修烧坏了的电线也不是什么难事,钟晚以前也不是没修过,怎么就金贵到要专业的来修。

“我看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也辛苦了。道具组的人留下来把东西收拾一下。钟晚,你就.........”

俞导演瞅了眼明予礼仍沉的脸色,忙道:“你就先回家休息,你今天不是请假来着嘛。”

“我不要。我也是道具组的,我要留下来帮忙。”

俞导演看着突然犯犟的人,简直老泪要下来了,要知道你和明予礼有牵扯,我早就把你当祖宗供起来,哪里还敢使唤你做事。

好在明予礼并没有说什么,他的手机响起来,便转过头对钟晚说:“我接个电话。”然后接起来,往外面走。

众人对眼前一幕震惊极了,在场那么多当红小花小生,明予礼却竟然只对一个看道具的杂工说“我接个电话”。

钟晚一下子变成众人的焦点,先前急着走的小花小生现在也不走了,围在他身旁问东问西。

那几个小明星想着自己都肯屈尊降贵来和他一个看道具的杂工说话了,他还不得把和明予礼的关系吐个干净。

没想到那小子油米不进,问来问去只说他和明予礼没关系。又问他“没关系明予礼干嘛对你这么好,还帮你出头。”

钟晚急着脱身,索性睁眼说瞎话,“他人好吧。”

围着他的小花小生们目光怀疑,显然不是很相信。

钟晚只好道:“我一个看道具打杂的,哪能和明予礼有关系,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众人打量他一眼,身上还穿着那件廉价的西装,只不过西装上已经布满污渍,配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模样有些滑稽。脸到是能看,偏娃娃脸的秀气面容白皙水嫩,让人想伸手掐一把。但也仅是如此,在最不缺俊男美女的娱乐圈里,完全谈不上存在感。

说明予礼看上这小子了,才这么替他出头也委实荒谬。

小花小生们带着满意的笑容回去了。

众人散去后,钟晚憋红着脸往洗手间跑,拧开水龙头不断往自己泼冷水,泼了好一会,又做了个深呼吸,他颤抖的身体才好转一点。

这么多年过去,一旦他成为人群焦点,就会头晕目眩,手心沁出冷汗的毛病还是没有变啊.........

钟晚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影视棚留下负责收拾道具以及仪器的人没开始动作,反而坐在之前俞导演坐过的蜡烛圈里,一帮人说说笑笑,不时爆发出笑声。

一个人看见钟晚,招呼他,“钟晚,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聊天。”

“导演不是让我们收拾道具........”

“晚上有的是时间收拾,今天累了一天,我们先歇歇。”

钟晚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有人给他挪出一个屁股的位置,他便坐了下去。

他们正在说初恋的事,几个男人顺着说起关于初恋的笑话,比如“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还以为能再续前缘,结果是找我借奶粉钱。”

笑话中的辛酸,各人自知。

众人说着,一时都有些感慨。对面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说:“钟晚,你也来说说你的初恋呗。”

“啊........我没初恋!”

钟晚慌忙道。

挨着钟晚坐的男人捅了捅他胳膊,“不对吧,上次我们出去喝酒,你喝醉了还喊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来着,那女孩子好像叫........明颖!”

接完电话的明予礼在门口怔住。

“我也想起来了,钟晚喊完之后,还喊了一句混蛋。我们可都把自己的故事倒干净了,钟晚你要不说,可太不是哥们了。”

众人的目光一致来到钟晚面前,“混蛋”两个字让他们对这个明颖充满了好奇,听听人家一个女孩子能如何混蛋。

钟晚再次被众人瞩目,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他想走却被人拉住,一副“你不交代就别想走”的架势。

钟晚只好用最简洁的语句概括了一下,“我被他骗财骗色,就这样。”

众人自动把“他”当成“她”,全都“哇塞”了一声。

钟晚一回想起高中那堆破事,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他把我骗上床,还掏出来比我大!”

女装大佬???!!!

如此劲爆的消息,众人惊得合不拢嘴。

门口,修长优雅的男人在月光下缓缓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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