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手里拿着檀香子,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低垂:“我信你。”
“只是,你往后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十数日。”
他的嗓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喑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棠音想要与他解释,话将出口时,却忽觉有些不对,便轻轻顿住了。
旋即手上微微一凉,是他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掌心。
棠音一愣,下意识地垂眼望去。
却见方才堆在自己掌心里满满当当的檀香子,已被李容徽轻轻接了过去,与他方才接住的两枚放在了一块。
“走吧。”
李容徽眼里雾气未散,却仍是微微抬起唇角,唇边笑意清浅:“我与你说过的。只要你来,多久都可以。”
他的嗓音低了下去,哑声重复了一遍:“只要你来。”
棠音愣了一下,愈发对自己的不告而别生起疚意,赧然得连雪腮上都飞红一片。
她怕李容徽看见,忙轻轻低下头去,小步跟着他往殿内走。
步子将要迈过门槛的时候,棠音的眸光无意落在殿门口栽着的君子兰上,倏然停住了。
十几日前,还是一片青碧的君子兰此刻恹恹伏在地上,眼见是不得活了。
棠音起初只道是没能养活,虽有些遗憾,却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寒冬腊月里,想养活在花中出了名的娇贵难养的君子兰,实属不易。
可等目光落了一会,棠音便觉出不对来。
伏倒在地面上的叶片还未枯黄,显是败落不久。而叶片之间,隐约可以见到一点明亮的橘红色泽,在这样苍白冷淡的冬日里,尤为触目。
这是开了花了。
君子兰开花可不容易,要养得极细心才成。
棠音愈发觉得不对,以帕子裹了指尖,轻轻翻动了一下,便看出了端倪。
无论是伏倒在地的叶片还是初开的花,上头皆是残缺不全,坑洼得像是被什么畜类啃食过一般。
棠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被李容徽牵在手中,生得膘肥体壮的逐影,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只蹙眉道:“真是顽劣!难道长亭宫还短了你的草料不成,非要糟蹋花!”
通体漆黑的逐影偏了偏硕大的马头,似乎听懂了一般,在原地踢踏几步,烦躁地打了个响鼻。
“不是它。”李容徽伸手抚了抚逐影顺长的鬃毛,又垂目看向地上残败一地的君子兰,涩声道:“是我没能看好自己养的花。”
他说着,语声愈发低了下去,透着几分难过:“你对我这般好,我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报答你。本想着,等君子兰开花了,便能取几盆养得最好的给你……”
“可我还没等到你,花就……”他停了一停,又涩声重复道:“是我不好,我应该整夜守着它的。”
棠音轻咬了咬唇瓣,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忍不住地想着要是自己早几日入宫来就好。
早几日入宫来,便也就没这事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迟疑着又将目光落在逐影身上,轻声道:“要不,我还是把它还给昭华,换一匹听话些的来?”
一旁立着的盛安迟疑一瞬,终于还是双膝跪在地上,咬牙道:“沈姑娘,这真不干逐影的事。是,是……”
在棠音讶然的目光里,他重重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是东宫之人。”
听见东宫二字,棠音眸光重重一颤,旋即一双纤细的眉慢慢蹙紧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头与我说一遍。”
第38章教棋你不要难过。
盛安得了她的话,面上不平之色愈甚,立时便将事情从头至尾,和盘托出。
“沈姑娘,你这十几日未来,宫中那些惯会捧高踩低之人,便又转了风向。将供给长亭宫的银丝炭都换了成贱价的黑炭不说,量也少得可怜。”
“七殿下心疼想送给姑娘的君子兰,宁可自己冻着,也要将炭省下来,暖着花。好不容易等到花开了,就等着姑娘入宫来了,谁知道——”
他紧紧咬了咬牙,又悲愤道:“谁知道,东宫马奴放马而过,看宫中草木败落,唯独咱们长亭宫前的君子兰开得正好,竟直接纵马啃了殿下养的花。”
“等奴才出来的时候,这一片的君子兰,已被糟蹋尽了,一株都不剩!”
“怎么能这样?”棠音紧咬了唇瓣,气得一张秀脸微白,一时间竟将对东宫的抗拒都忘在了脑后:“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去东宫找他们理论去。”
去东宫……找李行衍吗?
李容徽低垂下的瞳眸里,有暗色汹涌而来,转瞬便要将他吞噬。而在理智回归之前,他已紧紧握住了棠音的袖口。
“别去。”
棠音愣了一下:“可是——”
“别去。”理智回笼,李容徽轻轻重复了一次,慢慢抬起眼来,眼尾在冻风里泛出微微的红意:“你若是去了,皇兄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与皇兄疏远了。”
他握着棠音袖口的力道微松,只用指尖轻轻攀着她的袖缘,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别去好不好?”
“可——”棠音迟疑又不平。
“没事的。”李容徽的目光轻轻垂落在自己掌中握着的檀香子上:“你上回不是说过,要与我打双陆吗?那我们现在就去内殿,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