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看队伍后面,一个光着膀子戴着狰狞面具的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王小儿子鸱尾了,好歹也有龙的血脉。就不能找个前面那样的彪形大汉?光着的个膀子露出条条排骨,真他娘是龙的传人鸡的骨架。
一瓢瓢的从路旁的水车里面往外舀水,他娘的你走前面也行啊,好歹降降尘土。弄得整支队伍乌烟瘴气,看看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已经有了哮喘的症状。照这样下去,大祭回来他们的追悼会也该开了。
走到水车旁,踹走看着水车的军卒。就着车里的凉水洗了把脸,禁军军卒还得陪着笑脸给递布巾子,去年平定成矯叛乱的时候还是云玥麾下。那一仗云玥给了他们很多好处,禁军里面不少人都念着云侯的好处。现在有机会巴结,怎能放过?称赞了禁军两句,小军官胸脯挺得高高的,好像受到了荆二的嘉奖一般。
开始还好些,过了中午就完蛋了。一些家伙开始掉队,后面鸱尾是不会等人的,不能够完成徒步拉练的人家,会被证明没有继续担当大任,为大秦再立新功的能力。他们的爵位会被剥夺,祖先创下的功业将会化为乌有。历次渭水大祭,都是勋贵人家再洗牌的一个过程。
队伍的后面已经是哭喊声震天,寡母幼子嚎哭于野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犹有余力的人,都会自觉的帮忙扛起别人的东西,低着头继续赶路。就连义渠君王陵这种身份的老家伙,肩膀上也扛了祭品。
云玥现在有一种撞墙的冲动,吃亏在没经验上面了。大家都累得要死,自己却空着手优哉游哉。不犯众怒才奇怪,无奈的云玥只能扛起白起的玄孙。手上还要拎着苏秦后人的祭礼,玩了一圈儿心眼儿到底将自己玩儿了进去。早知道,自己扛着三十斤东西也比现在好些。那熊孩子还老放屁,熏得云玥真想掐死他。
“君上,再这样下去。怕是白家的老爷子会挺不过去,到了渭水河边也该咽气了!就不能歇歇?”云玥跟义渠君并排走,这老家伙肩膀上也扛着根扁担。累得大肚子“呼哧”“呼哧”直喘,丝毫不复午前的洒脱。
“没办法,礼法大如天。就算是死,也不能坏了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没见到奉常寺的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么?大秦想要生存,勋贵里就不能有囊虫。汰强留若正是大秦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根本,他们今日走不完这断路程,就证明上苍抛弃了他们的家族。既然被上苍抛弃,那也必然会被大王会被天下人抛弃。走吧小子,老夫这一生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回程的时候才叫凄惨,你会看到路旁吊着的尸体。
祖宗创下的家业在自己手中失去,也只有自挂东南枝以谢后人喽!”义渠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参加渭水大祭,他的确见到了许多的人间惨剧。每次回程,都会有人在路旁的树上上吊。以自己的死,换取王上赐予的哀荣,使自己的家族仍旧可以存在于大秦的勋贵之中。这种壮志断腕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为了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这些勋贵们也是拼了。
云玥一阵无语,好一句汰弱留强。这分明是历代秦王削减勋贵的好手段,市侩的君王从来不顾及什么人情礼法。他们都是坚定的实用主义者,拿了老子的爵位就得给老子干活儿。不适合的人,会被无情的踢出统治阶层。沦为被统治的对象!统治与被统治的转换,来得就是这样残酷。
或许这也是大秦的勋贵阶层,保持长久的活力的原因之一。在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勋贵阶层一直是个长于战斗的群体。从最初羸弱的西部蛮族,到现在战国七雄中最顶尖的存在。这一切都与大秦活力十足的勋贵阶层有着莫大的关系。
反观其他诸国,勋贵子弟自由长于妇人之手。大多被养得手无缚鸡之力,病病歪歪的样子别说上战场,夺走几步路就会累得气喘吁吁。当年云玥在赵国的时候,就没少见到这样的勋贵。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带着国人,冲杀在战场之上开疆拓土。又怎能带着一个国家,逐利于残酷的战国年代。人都说大秦是虎狼之国,残忍本就是狼性的组成部分。而这种残忍,是不分对内还是对外的。族群的内部与外部,并无什么显著不同。
默默的扛着白家小孙子,手里拎起祭品。在老白头感激的目光中,再度踏上行程。白家就算是都没有到,只要有一个三岁顽童到达渭水河边。也能够保住祖上杀人盈野挣下的武安君爵位!为了高人一等,有时候受的罪实在不足矣为人道哉。
随着目的地的临近,云玥也越发的艰难。舌头狗一样吐得老长,衣衫散乱冠冕不正。拖着幼小的孩子,扛着礼物踉踉跄跄的往前走。脚底板钻心的疼痛告诉他,脚下起了水泡。咬牙坚持着,终于在日头将要西垂的时候。云玥闻道了潮湿的气息,目光所及之处,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出现在视野当中。
不知是谁第一个欢呼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云玥从来没有觉得,渭水居然是这么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