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顺着国道开往北郊,往灰雾更深处驶去。
等从宥言伸着懒腰醒过来,清晨的薄曦已经撒满山头。
这里一处私人墓地。
无人守护的孤坟修葺的极简单,栅栏,兰花,一旁的桑树,荫蔽着冰冷的石碑。
无需过多的修饰,干干净净的大理石,已将这处主人的品味彰显无疑。
尚鹤寅背对着车子,环臂抱住自己,独自蹲在石碑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色的阳光升起来,温柔的罩住这个男人,将他勾画的跟景色类似,顽石堆砌的半球体,挡住了血缘间的羁绊。
直到阳光倾斜一路上移,背部的热度开始消失,尚鹤寅这才蹲着往前走了几步,摸出纸巾擦拭石碑,徒手拔去石缝中的野草。
扑闪的目光穿过冰冷的石头,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好久不见。我都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尚鹤寅蹲累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捡起刚才的野草的根茎,开始折麻花辫,嘴角挂着笑:“妈妈,你是不是已经投胎成功了,所以才忘了我,总也不来看我。”
从宥言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里,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灰色。
大理石做成的石碑上,轻描淡写地刻着几行字。
这里埋葬了我狼藉的青春,埋葬了我坚强的外壳;我假装很伟大,自欺欺人的奔向坟墓;所以咎由自取,终身被困在某座孤岛上,逃离不得祝盼盼。
坟冢的台阶仅有几层,也不高大,压抑的氛围来自于樊笼般的灰败颜色。
时间在嘀嗒流逝,光与影的交叠在二人脚下,拖曳的很长很长。
有那么一瞬间,从宥言很想扑过去,将墓碑前喃喃自语的人拥进怀里,护住、吻住、霸住!总之不会再让他流泪。
听见某人呼吸急促,尚鹤寅侧头看着身旁的影子,温柔地笑了:“好在黑夜过去之后,总会有星辰为我开道。妈,我遇见一个人,一个可以交付心事的人。今天我特地带他来见你。”
从宥言的耳廓微微扇动几下,一向皮厚如墙的他,忽然觉得面热口渴起来。
“小从,快过来。”
从宥言脖子根都红透了,细声细气的答应了一声,飞快地坐在媳妇身旁,摸出纸巾勤快的擦拭石碑。
尚鹤寅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从宥言献完殷勤,这才抓住他的手,面对石碑,郑重地交握在一起,“妈,我说的人就是他,他是汉朝枞公的后人,姓从名宥言,字宛童,是一名医师。小从,你有什么话,想跟我妈说一说的。”
媳妇是声音真好听!从宥言眼前全是缤纷的泡泡,激动地就跟参研完师祖笔记一般快活,他结结巴巴地开了口:“伯母您放心,有我一口干的,我绝不会让寅儿喝一口稀的。寅儿…我,我……”
从宥言本想说一些保证对你好一辈子、耐你一辈子,这一类的古早誓言,再添加一些自己擅长的土味情话之类,才能稳操胜券。
未了未了,土话情话到涌到嘴边,就变成了从医师大大的实话“寅儿,这里是我攒得两千万啊,我全都给你。”
尚鹤寅举起交握的手,原想贴在脸颊上的,猛然听见此等实话,呆愣了几秒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从宥言窘得极点,忍住满肚子委屈,小声叫唤着:“寅儿!你别笑啊,我…我是实诚人。”
尚鹤寅好容易止住笑,正色看着对方紧张的眼睛:“好~我知道啦!”
媳妇的脾气可真好!从宥言心里美滋滋地,一心想显摆一下自己,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理好衣衫,对着墓碑深鞠一礼:“伯母,小可不才,愿效古人彩衣娱亲,为您献上舞曲一首。”
尚鹤寅瞪圆了眼珠,刚想摇手阻止,从宥言已经摇摇摆摆地唱了起来。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伴着这首诗经,从宥言极有规矩地抖袍振衣,跪拜行后辈礼,起身后,轻声低吟,转抖花袖,缓歌摇冠地跳完了一曲。
不得不承认,忍耐度稍微欠缺一点的人,都无法catchon从医师的纯纯孝心。
第五十一章又来订单啦
好不容易,忍到这曲表达孝心的歌舞表演完毕。
尚鹤寅偏着头,和颜悦色地鼓掌,极给面子地喊了一声:“好看!”
凹好造型的从宥言等到现场唯一观众的鼓励,这才恢复正常,笑眯眯地看着媳妇:“寅儿啊,我饿了~”
尚鹤寅的眼尾微微勾着笑意,“好,你想去哪里用早茶。”偏头说话间,他那双琥铂色的眸子在阳光下转出别样的色,金灿灿的,实在是漂亮。
从宥言都看呆了,喉结滑动,觉得自己的运道真是好,如此光彩明艳的美人从此便是自己的了。
“在哪儿吃都成哒,我不挑食。”
尚鹤寅挑眉,故意撇嘴:“可我是个挑食的。”
从宥言急忙表示:“寅儿想去哪里,我都陪着。”
尚鹤寅弯唇一笑,拍拍灰尘,站起身,先跟母亲告别:“妈,我带小从去吃饭了,下回再来看你。”转身看着命中的讨债鬼,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狡黠:“走吧,神医大人。”
从宥言喜淘淘地坐上副驾驶:“寅儿啊,你以后一定要保持好心情,你都不晓得,你笑起来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