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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2)

这几个人一进来,见到满屋子人,登时吓了一跳。原来那挂灯笼的滑绳都是两个包间共用一个,影卫点了灯笼就走,众人见那个屋子空着,便以为是隔壁这一间,一起往这头挤过来。隔壁的少爷和几位随从见着不好,便狼狈往这边躲。他们听着这屋子寂静无声,还以为没人,哪想到一进来满满当当一屋子高阶武者,顿时紧张起来。

众影卫也无比戒备,当即拉开阵势,遮挡了闯入者的视线。两派人马面面相觑,还是那位少爷率先明白过来,微躬身施了一礼,道:“在下并无恶意,借宝地躲一躲外人。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在此?”

容胤和泓都站在围廊下,远远看着雷大壮上二楼,没有理睬。影卫中便有一位出来,道:“这里不方便,请几位另寻别处吧。”

那位少爷微微一笑,一拢袖子显出了十足的儒雅风度,道:“在下今日微服,名姓不方便上报。来这里只为体察民情,略看看百姓疾苦。麻烦行个方便,稍躲一阵子便走。”

帝王御驾前,从来都是层层防卫,护得密不透风。今日护驾的只有这么几个人,竟然还被人闯破防线,直接面了圣,众位影卫此刻无比紧张戒备,恨不得一刀捅死他,谁管这位大少爷来干什么?领头影卫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面无表情,冷冷又重复了一遍:“这里不方便,请另寻别处。”

那位少爷碰了个钉子,一时下不来台,把脸一沉。眼见着围栏处的两个人正看热闹也不理他,不免有些微怒。他身后的随从当即上前,一抬手将袖中云纹团拱的玉佩亮了一亮,低声道:“知道是谁家了吧?快去通报你家主人。”

领头影卫扫了一眼,见是沅江云氏徽记,便知道这位是嫡系长孙云行之,跟着云安平一起奉诏来的,一点头道:“知道了。请出去吧。”

沅江云氏是琉朝第一大家,名头一报出来,满皇城哪个比他更尊贵?云行之面带矜持,已做好了被人惶恐迎接的准备,不料这侍卫明明认得徽记,竟然还敢把他们往外头赶,也不赶紧叫主家来迎接,不由怔了怔,呆呆的问:“不认识我?”

领头影卫满心的焦灼紧张,见他们还不走,无声无息的就亮了锋刃,威胁道:“少爷何等尊贵,何必以身犯险?”

他一现了杀意,云行之身后的老者立即拦在了前头,一开口声音干哑,道:“少爷回吧。”

这位苦先生,是家里人特地安排来随身保护云行之的。此时连他也表示了退意,云行之便知道这几个侍卫不好惹。可他向来习惯了众人逢迎礼敬,何时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这包间也不大,几句话里头听得清清楚楚,明知道他是谁,竟然还敢放纵下人无礼,云行之一时束手无措,又气又急,向身旁随从看去。那随从便怒道:“里头到底是何人?天子脚下,连点规矩都不懂吗?”

云行之说:“对!”

泓正和皇帝看那雷大壮寻不着恩人,回到擂台上四方行拜礼,听见云行之还在门口闹腾,不由笑了一笑,转身绕出来,迎上云行之微微一躬,道:“我家主人不见外客,今日确实是不方便。”

云行之终于见里面出来了一个人,便把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问:“不知贵姓?”

泓并不答,只向前逼了一步。他面上温和,却现了一身的凛然锐气,苦先生站着不动与之相抗,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少爷回吧。”

云行之知道苦先生从不虚言,他既然说叫回,就说明没把握护住自己。一时又好奇又不甘心,只得道:“既然同在皇城,就总有相见机会。等下回见面,我等着兄台报上名来。”

泓就微微一笑,说:“下次一定。”

云行之便在几位随从护卫下出了包间,刚迈出来就撞上门外的几位高阶武者,和屋里武者相应,早将他们合围。他悚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竟然差点殒身于此,不由后怕,往身后包间看去。只见门缝中影影绰绰,那位主人还站在护栏旁,连头都没回。

包间的门顷刻就关上了。雷大壮见点灯笼那屋空无一人,知道还是上次暗暗支持他的那位,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在擂台上四方拜了又拜。容胤和泓在二楼遥遥受了他的礼,两人相视一笑。

等到武馆里人散了,他们便在众影卫护卫下回宫。这还是容胤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在外面游玩,虽然不能尽兴,也还是见了很多热闹。到了晚上他心情愉快,把泓拉到身上亲了又亲,说:“等下次秋狩,咱们还可以这样出来一次。”

下次秋狩,就是三年后了。

三年之后还可以吗?

泓并不回答,把脸埋进了皇帝的怀抱中,低声说:“有一次就够了。”

容胤把毯子拉上来,裹住了两人的身体说:“这次难为你了。下回提早准备,不用你再辛苦。”

泓知道陛下理解错了意思,也不解释,只是舒展了腰身,让皇帝抚摸他的身体。

第13章 劝解

窗外瑟瑟下了一阵雨。一夜时间,宫里的银杏树和大叶杨就齐刷刷褪了一层叶子。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过几日功夫,满宫寒凉,地龙就开膛烧了起来。

容胤的辅都之行很快就见了成效。周氏水路一开,调拨的赈灾粮草便由漓江往下游一路输送,迅速稳定了局面。朝廷要招工治河的消息传扬开来,那些流离失所土地被淹的灾民,不等府衙里招揽,就自发聚集起来把名单报了上去。早在几年前容胤就曾谕旨下发各邦,规定了水患灾民安置,尸首处理等杂事,加上现在有陆德海带兵在那里压阵,这一次水患顺顺当当就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段,没爆发大规模瘟疫。

又过了几天,陆德海的折子便呈上了皇帝的案头。他这一次确实干得不错,莞州湘邦两头告急,他这边开天下粮仓解了燃眉之急,那边却调高市价收粮。城里的富商见了大好机会,便大量抛售囤积的粮草赢利,又穷尽各种办法把天下粮仓的粮往莞州调。他等着火候差不多,市面粮草能支应了,一纸敕令压下了粮价,逼着商家亏本贩售,把之前吞下的利润又吐了出来。如此两头拉踩,在朝廷赈灾粮草未到之前,硬是靠着民间自救,堪堪喂饱了百万饥民。

那折子字里行间轻描淡写,只是讲了讲经过,老老实实把漓江沿岸赈灾情况汇报了一遍。容胤扫一眼就明白,陆德海说轻松,背后不知道扛住了多大的压力和威逼。仅调高粮价又压下来这一条,要不是他手里有道兵符,众富商大员能恨得生吃了他。威逼利诱,阻挠拖延肯定不少,陆德海能一一顶住,回头又不贪功,确实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眼下各部已料理妥当,只等水退治河,容胤当即就给陆德海找了个位置安插。以他的资历,做个三品布政使到地方去办差最为合适,但容胤怕他回到邦里被人报复,特地留在朝中分到了经略督事从四品侍中做起。这官职虽然不大,却是个枢纽,上接尚书台,下连经略督事主持的各项工程水务,政务纷繁,要和朝中各部密切合作,是个锻炼人的好位置,又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盯着,出点什么动静都照顾得到。

他安置完陆德海,又把奏折翻了翻。泓已经在御书房随侍了几个月,接受了基本的训练和教导。容胤为了让他尽快通晓政事,便安排他跟着侍墨参政一起做票拟。把呈上来的奏折分类,根据内容给出批答建议。有几本奏疏上的票签一看就是泓拟的,考虑得不算周全,措辞也略显生疏,容胤就拿朱笔提示了几句,退回去让他重新再写。

待到外间敲响了云板,容胤便停了政务,和泓一起去上武课。

武课的侍剑人已经又换回了原来那位大教习,容胤和他对招打了一个多时辰,出了满身热汗。他新学了一套拳法,运用得还不是很纯熟,对招时破绽百出,被大教习在身上指点了好多下。大教习下手沉熟圆融,不像泓那样轻柔恬静,容胤下了课出来,一回暖宁殿就和泓抱怨说太沉重。泓便轻声给他解释,道:“大教习内息走的是刚武的路子,劲气贯注的时候难免就带了力道。但他是最稳妥的,绝对不会出差错。”

容胤道:“我喜欢你教我。”

泓垂下头说:“现在教不得了。”

容胤问:“为什么?”

泓说:“心有杂念,气息不纯。”

容胤心中怦然一跳,很想问问是什么样的杂念,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只得另寻了个话头,说:“大教习不是你义父吗?可现在每次见你和大教习分列两边,都不说话的。”

泓低声道:“是。已经很久不曾说话了。”

容胤怔了怔,问:“为什么?”

泓说:“大教习生我的气。”

容胤追问:“什么气能生这么久?”

泓左右为难,半天说不出口,又被皇帝逼问着,只得找了个委婉的说法,道:“大教习说我媚主。”

容胤心中猛地一揪,登时哑口无言。

他自把人召到身边,就派人去查了泓的身世,结果却是难得的干净。泓是大教习在河边捡到的,因为不会照顾婴儿,就送到了紫阳殿找故交帮忙抚养,自己定期看望。等泓长到三岁,却发现根骨绝佳,是个学武的天才。大教习嫌紫阳殿教得不好,干脆自己入宫当教习亲自教导。就这样严父慈母两手抓,一路抚养泓无忧无虑的长大,顺顺利利的做了御前影卫,眼见着前程锦绣。

结果却一朝折翼,被自己封藏。

大教习自然是气的。可天子永远圣明,他只得把一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到泓身上。这么多年,泓一个人不知道吃了多少委屈。

容胤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问:“大教习打过你吗?”

泓忙道:“没有。我每年节庆都到大教习屋子外面请罪,他只是不理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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