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手指摩挲着文件夹,「让他进来吧。」
「是。」
白屹禾一进门,看到的是盛安的背影,男人的肩膀很宽,扛着的是数千人的生计。
听到声响后,盛安转过了身,「坐。」
「今天谈的是私事,理论上应该要在一个放松一点的场合,不过公司最近年末总结,确实要忙一点。」
「没事的盛叔。」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希望你和倩倩订婚,甚至因此在案子上动了手脚。」
白屹禾有些愣,他不晓得该回什么,既意外于长者的坦白,又觉得这似乎发生在盛安身上很正常,只是,终究损害到了他的利益,让他有些无措。
「我就不问你怨不怨恨我这种无聊至极的问题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对你的了解是有的,我并不认为,你和倩倩在一起,能是一个好的结局。」
「但我发现我多虑了,盛倩压根没把你当做要结婚的对象,破坏了你们的关係,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也能谅解我一点,盛倩是我的心头肉,也是我的掌上明珠,我确实不能接受他轻易的将终生託付与了他人。」
白屹禾呆住了,他确信自己和盛倩商量时没有透露给身边的人,怎么盛安就知道是形式订婚了呢?
「看来你很震惊。其实很简单,我和倩倩打交道了这么多年,我不晓得他心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也很困难,出事之后,他没有来找我哭诉,生活照旧,我就知道自己误会了。也怪他妈,催得那么紧,逼他不得不做出了选择。」
生活照旧,字字诛心。
白屹禾觉得,这段话似乎比起盛安继续针锋相对更让他难以接受。
原来从第三者清晰的视角知道了真相居然会如此的难受。前所未有的不甘心席捲而来,淹没了白屹禾的胸腔,流到了五脏六腑。
「你父母那里,我会去交待,这次是叔叔对不起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和叔叔提,叔叔会尽量满足你。」
白屹禾僵住了,被拍了肩后回过神,像是暂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頷首离去。
盛安看着白屹禾的背影瞇起了眼,这才对嘛,这才是恋爱的样子,有苦有甜,先前的无感是怎么回事。
是的,他从来没有不认可白屹禾过,对盛安而言,白屹禾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和盛倩结婚的对象。
但他心疼女儿,明明是个对于恋爱嚮往至极的人,却要被困在一个假装不动心的男人身旁。
盛安苦思冥想,决定设下了这个局。
唯有关係彻底的断裂,年轻人才会大彻大悟的清醒,没有痛一次,又怎么会知道失去的痛苦。
在听到他说这话时,盛倩的母亲——吴怡淳是很不认可的。
「这孩子那么好,总有一天自己会开窍的,你这么做万一他俩就此分道扬鑣了,对咱女儿也是一种伤害不是吗?」
「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缘分,禁不起考验。」
「哎呀,所以你就是说你是他们命里的劫难囉?」
「别说的那么难听,老婆。」盛安抱着吴怡淳,「总之,这事你别插手,我来。你多关心点盛谦,他跟那谁八字都还没一撇。」
「年轻的时候总想着老了该会轻松些,结果还是在担心这些年轻人的事,简直是劳碌命。」
「你就是太爱瞎操心了,多关心关心我。」
「我怎么还不够关心你了呀——」红帐翻滚,盛安没入了温柔乡,打住了话题。
盛倩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自家老爸的良苦用心,事实上他的淡定程度远远超乎了盛安的预期,他甚至怀疑起了盛倩和白屹禾之间的情分究竟够不够。
盛敏媛缓解了他的顾虑。
「倩倩只是还没反应过来而已,毕竟之前的人他与他们的关係都是几个月就建立的。」
白屹禾回到了工位上,用忙碌的工作隔绝那些不好的情绪。
助理上了前,「白总监,我有事要找您。」
「怎么了?」
「请您批阅我的辞职信。」
白屹禾接了过来,越看心越沉。
「我不同意。」
助理很惊讶,抬起了头。他并不认为白屹禾是如此仁慈的人。
「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既然你工作能力够强,那就是没有下次,我会当作没有收过这封信,回去吧。」
「您对待所有背叛您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不是。」
「那为何对我宽宥?」
「我有我的原因,应该不需要和你解释吧。」
「是。您晚上六点有应酬。」
「下去吧。」
白屹禾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该讚叹于盛安的能力与他费尽的心思
他打给了盛倩,没有人接。他那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也并没有得以问出了口。
他突然想到了昨天在现场缠着他的方思婷,那是他第一次决定,拋弃恋爱而恋爱。
他还记得,自己起初偽装成谦谦君子的样子,得到了方家的认可,同时被他们最为珍视的小女儿方思婷所看中。
方思婷从来都清楚,自己的家族若是没有联姻,那只会逐步走向灭亡,他没有对于婚姻有太大的期待,他比起其馀的兄弟姐妹要更加的懂事。
可是,他偏偏在十八岁遇到了十九岁的他。
他们交往的期间很短,曖昧的时间很长。
方思婷对于他的喜欢一开始完全不出自真心,只是,随着季节的变动,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跳动了起来。
在一次游乐园的约会结束后,方思婷发现自己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
他纠结过这种快乐。感性会妨碍理性的思考,他害怕自己会因此被绊住了手脚,不敢开展利益的交换,而会选择退让。
却在他一次重感冒后,彻底卸下了心防。
方思婷前一天去参加了名媛们的室外泳池party,没有及时穿好衣服,有些着凉,隔日便发起了烧。
「咳咳,白屹禾你有空吗?我好像发烧了,得去医院。」他的一通电话,白屹禾半夜两点直接到了他家楼下,接他去了医院。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方思婷内心很是惊喜。
他从没遇过对他这么好并且条件不差的人。那些对他好的,给不了他要的。条件不差的,压根不会紆尊降贵大半夜带他来看病。
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也就是在留院观察的当下,方思婷拽住了白屹禾的袖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白屹禾没有回话,只是将她的手放下,替他掖好了被子,转身离开。
就在方思婷眼泪快要忍不住掉落时,白屹禾拿着一杯装好的温水,到她身旁。「水温应该刚好,不会太烫。」
方思婷像是经歷了大起大落,原本哭丧的脸瞬间由阴转晴,眼泪却以控制不住地滑落。
白屹禾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掏出面纸,轻柔地替她擦拭,「都说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别哭。」
这话一出,方思婷哭得更兇了,还抱着白屹禾的腰,鼻涕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这也是他头一回在这样的适婚对象面前大方地展现自己的脆弱,坦承了自己的难过,而不是一昧的扮演一个未来的良妻贤母。
方思婷就是突然觉得,或许,白屹禾能容忍她不只是方家,更是方思婷,会有自己的小情绪,而不单单是个摆设。
男孩的手一下一下拍他的后背安抚着,让方思婷完全地卸下了自己的武装,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从那之后,他们颇有几分心照不宣,圣诞节和情人节都一起过之外,平日也会互相报备行程,当然,方思婷的话要更多一些。
方思婷原先觉得这很理所当然,白屹禾只是不懂得回应,所以彬彬有礼的问候,所以会适时的递上惊喜。
一切的所以,破灭于那年的农历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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