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刚下定决心,要暗自离开宣家时,顾齐书带人闯进了宣家,二话不说便将他打晕绑走了。
李凌碧疑惑又惶急,他认识顾齐书,知晓他是宣清河的同窗,但却万万没想到顾齐书竟会绑架他。
但很快,在顾齐书的拷问逼问,软硬兼施之下,李凌碧终于明白,许是顾齐书从宣清河身上看出了不对,暗中调查后,便将视线锁定在了自己身上,想要得到自己的秘密。
而顾齐书到底还是个普通人思维,仅以为是自己得到了些奇遇,绝没有想到穿越之类。李凌碧心中存了警惕,小心地同他周旋。
然而,被囚不过两日,他便忽然难受起来。
百爪挠心,如蚁噬骨,他跌跪在地上,身体痉挛般抽搐着,忽然迫切地需要某样东西来缓解。
迷幻错乱的视觉中,顾齐书踩着木地板走过来,站在几步开外,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只说:“也是个大烟鬼。绑起来,给他戒了。我需要的是他脑子里的东西,而不是一滩糜烂的浆糊。”
痛不欲生的日子开始了。
李凌碧不知道最初那两日自己是怎样过来的,疯魔时用脑袋去砸墙,咬自己的血肉,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卑贱求人,清醒时又恐惧憎恶着自己,一边想要逃走,一边竭力思考着究竟是在哪里沾上了大烟。
和他朝夕相处许久的宣清河,是他最为怀疑的人。
但也正是因为相处太久,李凌碧很清楚,宣清河虽然喜欢自己,但更喜欢的是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自己要是抽了大烟,清醒时少,把那些东西都混乱了,他就不心疼?
这又有些说不通。
至于他第二个怀疑的人……
便是此时此刻,正背着他奔逃在巷弄间的杜七。
“凌碧,醒醒,我们到了。”
一声轻唤,将李凌碧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抬头一看,却是不知不觉间已到了自己的那座小院子。
这院子除了自己和杜七,再无人可知,顾齐书就是想找来,也得颇费功夫,确实适合暂时歇脚。
“七哥,我能走,放我下来吧。”李凌碧道。
杜七也没非要继续背着,他道了声小心,便把李凌碧放了下来。
李凌碧眼角的余光朝左右瞟了瞟,却皆是昏暗的小巷,地滑苔湿,要是他就此逃走,恐怕跑不出几步就得被杜七捉回来。
他对杜七存了疑心,便不太想待在他身边了,但除了杜七,他又一时想不到要依靠谁。
这样犹豫时,杜七便已开了锁,转身来扶李凌碧进门。
不远处,小巷的拐角出现两道身影,小心地注视着李凌碧和杜七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内。
“这杜七不愧是杜天明被杜天明天天吹嘘的好儿子,果然有些功夫,方才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两颗脑袋碰在一起,窃窃私语。
“要动手吗?”
“再等等,看看这杜七到底想干什么,看他小子那一脸坏相,我就觉着他没憋好屁。早先在这儿装什么失忆,可没少和天明会的偷偷联络。走,先跟上去。”
小院的正房内。
李凌碧坐到了矮床上,杜七忙前忙后,为他烧热水,做饭食。
倚着榻上的玉石凉枕,李凌碧舒络开手脚,一边轻轻揉着自己的脚腕手腕,一边觑着半掩的门,去瞧在饭厅里来回走动的杜七的身影。
他身子乏力得很,揉了几下就懒得揉了,想喊杜七进来,但嘴一张,却还是没喊出声。看着那道背影,李凌碧一时觉着可靠温暖,值得信赖,一时又觉着深沉不定,难以捉摸。
不是宣清河下的手,那也不一定就是杜七。
李凌碧心想。
兴许是别的什么人,比如宣家那些早就嫉妒宣清河的少爷们,比如外头居心叵测的竞争对手,指使丫鬟小厮对他做些手脚,动动吃食,都是极有可能的。他和杜七在一起也没有多久,平日里用饭的时候也不多,还都是一同吃的,实在是没什么可能。
李凌碧闭着眼,恍恍惚惚地想着,也摸不准自己的思绪。自打犯过第一遭烟瘾后,他的脑袋里就总是有些乱,想不清楚。
这时,杜七进来,手上端了热茶和两碟糕点。
“做了点吃的,但还要等会儿才行,你先吃些点心垫垫。”
杜七把糕点放到了李凌碧手边的茶几上,又出去取了盆热水来,蹲下给李凌碧泡脚。
李凌碧也习惯了杜七这样宠着他,便是有些心疑,也没拒绝这伺候。
热汽蒸腾。
温度略烫的水流包裹着双脚,不轻不重的按压摩挲舒缓着酸痛疲累。清茶入口,挟着醇香,暖起了空乏的躯体。
这惬意的环境让李凌碧放松了许多,他从盘碟里随手拿起一块云片糕,放进了嘴里。
似乎是戒大烟戒得没了食欲,太久没能好好吃东西了,这云片糕一入口,李凌碧便觉着美味无比,精神一振,腹内的饥饿感也涌上来了。
他睁开眼,顿了顿,便直接将那碟糕点端到了怀里,一块一块不断地往口中送去,连吃相都顾不得了。到了急切时,甚至一把拿起三四块,齐齐往嘴里塞,真如饿鬼投胎一般。
杜七见着糕点渣滓簌簌落下,抬眼看了看,却也不阻拦李凌碧的狼吞虎咽。
等到盘内糕点没了大半,李凌碧抱着盘碟的手忽然一抖,软软地松开了。青瓷的盘碟顺着矮床滚落,杜七一抬手,稳稳接住了。
他直起身,凑近了,轻轻吐字:“凌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