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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
骆非瘫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脚边是十来个被捏扁了听装啤酒。“砰”地一声,地上又多了一个。只不过这次没喝完,浮着白沫的淡黄色液体流了出来,看起来就像男人的尿液。
其实看起来真的像他随地小便了一样,骆非浮肿的双眼发直,直勾勾地盯着流出来的啤酒一点点向四周扩散。他突然意识到,有林逸在的时候,这个出租屋尚且能称得上是个家、最起码能当作人住的地方——林逸没被公司雪藏的时候,他会在周末统一做一次大扫除,会擦擦地、洗洗床单被罩什么的。
而现在的出租屋,简直就是牲口住的地方,满地的垃圾,一屋子食物腐坏了的味道,当然还有一个又脏又臭的男人。
“林逸——”
“林逸你他妈给我回来!”
骆非对着发黄、掉皮的天花板吼叫,吼得像个痛失永爱的深情男人。
林逸是从哪天开始不见的呢?
那天骆非在一个约炮软件上勾搭上了一个中年女人,照片上的女人风韵犹存,他想闲着也是闲着,况且那女人也是在周边城市,保不齐还不差钱,是条大鱼呢。
他是晚上八点回的家,那时便已经人去楼空。家里破破烂烂的陈设一切如旧,只是少了个喘气的,就好像林逸只是因为肚子饿去楼下杂货店买了包泡面一样。
骆非起初没当回事,直到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打不通林逸的电话。他疯了似的,开始摔东西、踢东西。
他无法接受林逸离开的事实,也根本说不好什么情绪在作祟。是因为被抛弃、是因为意识到林逸根本不曾依赖过自己,还是因为数年前,他第一次在电影学院见到林逸时的那一秒悸动,还是因为那个最最卑污、可悲的理由——他的摇钱树跑了。
他开始给林逸发信息,从一开始惺惺作态的乞求他回来,到最后用键盘敲打出无数个带有生殖器、问候别人爹妈的肮脏字眼。
“林逸你他妈被别人操死在外面了是不是?”
“林逸我他妈打断你的腿!”
“臭婊子,我他妈操死你!”
可始终毫无回应。就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样。
骆非被酒精麻痹的时刻,甚至真的觉得林逸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充气娃娃。毕竟曾经的林逸那么可爱、柔软,不会反抗、不会生气,最多不过请他慢一点、轻一点。这么逆来顺受,怎么会是个人呢,这只会是个娃娃。
门外这时传来几下敲门声。
骆非有点恍惚,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开门。
林逸吧,是林逸回来了,他扶着墙,有点想吐。他心里冷笑着,他一定会把林逸的腿打断的,他会给他买个轮椅的,老旧小区没有电梯,有轮椅也跑不了。他要林逸永远做自己发泄欲望的出口、做自己的摇钱树。等林逸变成了瘸子,他拍摄的性爱录像也会是全网独一份吧,那样会不会更赚钱,是不是有“慕残”这个说法啊?他是不是就不用去给老女人舔逼了。
如果他不肯老实挨操,那他就在操干的时候去掰他受伤的腿。
那样一定会很痛吧?
曾经完好、笔直、细白的腿被生生打断后,再像人们吃蟹时一个个掰下螃蟹腿一样,一定很痛,他一定不敢再不听话了。
骆非的冷笑逐渐变成耽于幻想的傻乐,以至于拉开大门、看到一张陌生面孔的时候,还以为站在门口的是林逸,差点直接一耳光扇过去。
“是叫骆非吗,法院的文件,你签收一下。”
……
林逸离开出租屋后的第二天,周子轲便带他去了医院。
带林逸好好做个体检是周子轲早就想做的事,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但他没想到在交医药费的时候,林逸又和他争执起来。林逸身上还有两三千块钱,本来也是想应急用的,无奈周子轲非要带他来医院做检查。如果按照他的设想,他肯定是舍不得把钱花在治疗这些沉疴旧疾上,毕竟他这么年轻,不用吃药伤口也还是会慢慢愈合的。
他暂时不去想怎么发展自己和周子轲的关系,只是还让周子轲给他花钱又算怎么回事?
周子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等待缴费的长长队伍,不好再和林逸在原地争执下去,索性捉住他没带伤的那只手腕将他拖走,快走两步钻进了无人的楼梯间。
林逸被他圈在墙角,咕哝着:“好不容易排到我们了……”
周子轲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里憋着火:“林逸,你为什么还和我分这么清?”
林逸的印象中,周律师还从未在他面前失了风度,对他说话也永远是温柔的,当然除了那次他脑子抽风要在野外给他口那次。
所以这次他不禁浑身都抖了一下,有些畏惧得不敢抬头看周子轲眼睛。
“我……”
周子轲心细如发,立刻察觉到那人的不对劲,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不佳。他有些懊悔,瞥了一眼楼梯间紧闭着的门,又向林逸迈近一步,伸
', ' ')('出手掌抚上了林逸的脸颊。
掌心里的人又是轻轻抖了一下,周子轲低下头,与林逸的额头隔着刘海的碎发相抵。
“小逸,是我不好……是我太着急了。”
称呼的转变与熟悉的声线让林逸浑身僵住,他又听到周子轲说:“我知道你不想靠任何人,也不想欠任何人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养活自己的能力,电影学院那么难考,萧氏那么难进,你都做到了,你怎么会没能力养活自己呢?但是,但是……”
周子轲忘了两人还在医院,歪着头去寻林逸的嘴唇,轻吻了一下,又说:“我们慢慢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的。在此之前,让我照顾你一段时间,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逸已经双臂攀上了周子轲的脖子,在他的颈窝里勉强控制住了眼泪。是从那句“你怎么会没能力养活自己呢”开始吗,也许是吧。他带着哭腔应了句“好”。
又过了几天,周子轲整理好了所有证据,提起了诉讼,又和林逸一起去医院取体检报告。皮肉伤和当初被打断的肋骨慢慢调养就好,肛肠的炎症确实有点严重。周子轲站在他身边,看到林逸始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在医生面前垂着头,五指几乎要把体检报告揉碎了。
周子轲轻轻拍着他的背,刚想和他说“没事的”,医生便开口道:“还是节制一点比较好,而且要注意卫生。毕竟是两个人的事。”
林逸猛地抬起头,看到医生的目光竟然是落在周子轲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医、医生,你别乱说,是我自己的问题!他,他是我哥而已……”
林逸的反应把周子轲和医生都吓了一跳,医生本也是好意提醒,也无意探查真相,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抱歉,误会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点沉默。周子轲和林逸商量着选择进口药冲洗这个治疗方案时,林逸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再嫌弃进口药贵。
他的头靠在车窗上,脑子里却还停留在拿到体检报告的那一刻,那些不正常的指标、那两张把溃烂部分拍得过于清楚的B超,好像印在挡风玻璃上一样,擦也擦不掉。这不仅仅是因为骆非向来粗暴,是他那根东西太脏,林逸没被染上烂七八糟的病已经是万幸了。
曾经不知道怎么回报周子轲的他,还妄想通过这种方式。一次体检却好像晴天霹雳,白纸黑字的告诉他,是你不配。
林逸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他知道是骆非毁了他。可哪又怎么样,这并不能改变自己在周子轲面前抬不起头的事实。
事到如今,他和周子轲还有好多事情没讲开,比如,两人的关系。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确认自己是爱周子轲的,也许从周子轲把他堵在窄巷的那一天起,从他口袋里拿出安眠药说要没收的那刻起。
可为什么是要用这副残破的身躯与他相见呢。
为什么会这么晚与他相见呢。
周子轲是喜欢自己的吗?这个问题简直问得没良心,周子轲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如果不是出于喜欢,那又是出于什么?
可他喜欢自己什么?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林逸都觉得心痛如绞。他轻轻阖上双眼,不知道周子轲在等红灯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自己。
这算不算趁火打劫呢,周子轲心里反复自问着这个问题。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让他对自己心怀感激,那一点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的自私心理在作祟。
周子轲啊周子轲,你怎么不讲武德。你不是和林逸说过“什么都不要”吗,你装什么无私无欲的圣人啊,把他圈在身边,就是“什么都不要”吗?
你要的未免太多了。
你想要他整个人,还想要他的真心。
想要自己是他的那个唯一。
才不是什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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