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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十~第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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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陶澄面上没什么表情,叫佣人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各怀心事暗暗打鼓。

“看来你们都还记得,”陶澄说,“我为此受了苦,也与那个陶家上上下下避之不及的倒霉胚子闹翻了,这几年只听到他名字都觉得倒胃口。”

陶澄不动声色的看着佣人们,“今日听闻一件大快人心之事,我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半个月里,似乎那触霉头的东西还妄想来求我饶他性命,当时是你们之中的谁拦下来的?”

仆人们面面相觑,陶澄又道,“将当年之事再述一遍,我听着高兴了,赏一锭金子。”

一锭金子?诱惑实在太大,两个男仆立马哈腰朝前迈了半步,两人相互看看,一人努努嘴,另一人便先开口,仍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当年,我们俩在后院里,是...是劈完柴要抱到厨房里去,正走着,听见什么动静,想来府上从未养过猫猫狗狗,一时好奇,寻着声儿去看。”

“走不了几步,竟是瞧见院子的围墙底下莫名多出个洞来,砖块掉在草地里,洞口还直往下掉渣子,把我们吓得不轻,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狗贼要来偷东西,这光天化日的,估计是不要命了。”

陶澄眉毛挑起,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接着呢?”

“接着,就,就看到一只胳膊摸索过来,细溜溜的,一撇就能折断似的。我们怀里不是抱着柴禾么,当下就放到地上去,捡起最尖利粗壮的一根,一人一边悄声走到洞口边去,寻思着这狗贼一钻进来就要他好看!”

陶澄在心里哼笑,嘴上催到,“结果等脑袋一钻过来,发现是那倒霉催的?”

仆人赶忙附和,“是,大少爷说的正是!”

陶澄“嗯”道,“说详细些,好久没听乐子了。”

“我印象深着呢!”两个佣人又对视一眼,目光灼灼,仿佛倒映着发光的金子,“那倒霉胚子两只胳膊和脑袋一冒出来,正挣扎着往前爬呢,就看见我们了,登时吓的脸都没色儿了,我们也是一愣,比瞧见盗贼还吃惊。”

“那人见势不妙,急急的往后退,我们哪里肯让他得逞!扔了柴禾就蹲下去捉他的手,他也不叫唤,跟哑巴似的,被我们从洞口里拽出来压墙上了。我就问,‘这狗洞是你挖的?’他也不答,灰头土脸的,脖子上还缠着纱布,不知道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陶澄忍着没皱眉,那还是他第一次尝到血是什么味道,也被自己鲁莽出格的行为吓到了,陶澈骂他走火入魔,或许是骂对了,在那之后的日日夜夜里,自己没有一天会不惦念轻陌的,却憋闷在心里,硬生生的憋闷出了堪比走火入魔一般的执念来。

那道伤疤也是他的执念,伤在轻陌身上,执念在他这里,经年累月熬进了他的骨肉之中,碰不碰都会疼。

陶澄默默叹了一口,将自己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再抬眼,又是听趣闻的神态,“就这样?我听说你们确实要他好看来着?”

“也,也没有,毕竟他是周姨的侄子,”佣人讪笑,接着道,“我们看他偷鸡摸狗不知道怀着什么坏心眼儿,竟敢在您的后院里敲个洞,于是连番逼问,他才终于出声,说是听闻大少爷被乔二奶奶罚了十板子,实在放心不下,正门不能走,只好揣着小榔头来凿洞。”

“我们下人住的偏院,绕过一片矮树林就是后院厨房的围墙,那倒霉催的就是倒霉,恰恰被我们遇见,平日里晌午大家伙都歇息了,确实让他有机可乘。”

陶澄赞赏道,“亏你们勤快,再赏一锭金子。”

这可乐坏了这两仆人,躬身谢过之后,继续回忆他们的壮举,“我们自然不能让他来碍您的眼,于是将他按倒在地,要他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这么胆大妄为,自是要惩戒一番,我们便要他学两声狗叫,边钻回去边叫,否则就上告给乔二奶奶也罚他不止十板子。”

“他犹豫半晌就从了,想来也是没了别的法子,却也是个有骨气的,我们催了几回他都死活不肯出声,”说到此处,那佣人舔舔唇,有些踌躇不定,与另一个作恶的同伙互瞧了几眼,“于是我们俩就...”

“就如何?”陶澄轻笑一声,“是贪心不足还想要我加赏么?”

“不是不是,”佣人赶忙摇头,快速道,“于是我们俩就捞起他两条腿,以此迫他学狗叫,他正爬到一半,进退都不得,胡乱挣扎起来,其实我们也颇为嫌弃,怕碰他一下就沾染上霉运,不巧刚要放手时,他突然挣动的像是发疯一样,许是禁不住惩戒着急了,倒霉催的,叫那狗洞上面的半拉砖头角划破了裤子,没流血,应是没划到皮肉。”

陶澄两手相拍,一面鼓掌一面对其他佣人道,“学着点,忠心耿耿,哪怕时隔几年,这等好事也能被我挖出来奖赏一番。你们谁还有如此乐子讲给我听听?”

一个侍女跃跃欲试,被旁边的姐妹拉了拉衣角,用眼神示意她“咱们大少爷有些不对劲”,到底何处不对劲?大约是隐隐有些阴阳怪气。然而那个侍女被奖赏蒙蔽了眼,一锭金元宝,她得要不吃不喝忙碌个把年才能赚到手,怎么算这都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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桩划算的买卖。

陶澄扬起下巴示意,“说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侍女紧张的咽下一口,“他虽是周姨的侄子,但也一直同我们嬷嬷侍女住在一起,我...应是我...是我平日里比较好说话,他曾托我给您带一封信来着,我其实瞧他也怪可怜的,推脱了几回便应下了,但谁知他信里写了些什么,万一是不能入眼的...”

陶澄“哦?”了一声,“还有这等事,信呢?”

“我...我自是不愿戴在身上,转头就撕成了碎片扔进猪食槽里了。”

陶澄垂着眼,缓缓的眨了几下,又问,“他之后,没问你?”

侍女低声道,“问了,我说‘大少爷没命我带信给你,你别去扰人耳目了。’”

听故事时,时间走的特别快。

回忆往昔也是如此,仿佛昨日伤口还汩汩流着血,今日再瞧,已经纠结成了经年的旧疤。

陶澄站在私塾里,听了半日孩子们清脆悦耳的朗读声才缓过心神。

明明同住在陶府里,却好比相隔千山万重,哪怕轻陌远在常州时,两人还能艰难险阻的通上两三封书信,可陶府呢,一沟食槽就能化作万丈深渊。

朗朗书声又起,“人之初,性本善。”

陶澄将书本扣在脸上,他的娘亲,对下人温婉善良,独独对轻陌恨之入骨一般,到底是什么缘由,让她善性变作恶。

十一.

陶轻陌又折了一条柳枝,照搬之前揪叶子,最后一片叶落时轻陌忍不住弯起嘴角,“天命难违,这就来拆了你大饱眼福。”

实在是比吃了媚药还抓心挠肺,可也不能怪轻陌好奇心太重,陶澄都走了好久了也没折回来,说不定这个包袱就是留下来给他的呢?

陶轻陌兴奋的一把丢了柳条,三两下就拆出来一个他无比熟悉的铁盒子,盒子上早就看不出什么图纹,有几处锈迹斑斑,只有四个边角磨的光亮。

仿若元神出窍,徒留一具躯壳定在原处,轻陌好半晌才从恍惚中回神,“原来是周姨告诉他的。”

轻陌拂开飘落在盒盖上的树叶,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珍藏的宝贝。

七岁被叫去和陶澄一起读书的那一年,是轻陌童年里过的最好的一年,但也只有那么一年的光阴可以回味。

百花节那日,三个小学生上完课后送郭先生出门,恰遇见回府的陶老爷,轻陌见陶澄陶澈唤他“爹”,于是喏喏的弯下腰跟了一声“老爷”,这是轻陌第一次见到陶老爷,他不敢抬头也不敢直起身,随后却被捞进了一个怀抱里。

陶老爷蹲着身松松的环住他,“叫什么?几岁了?”

轻陌紧张的不知所措,看着这张离他很近却十分陌生的脸,小声道,“我叫轻陌,七岁。”

“是啊,你已经七岁了。”陶老爷笑叹着感慨,“喜欢这个名字么?”

轻陌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陶澄总是满口“轻陌”的唤他名字,连晚上做梦都能听到几回,叫他如何不喜欢?轻陌便答,“喜欢。”

陶澈在身后想要拽他爹的衣摆,又不敢,急的转圈儿,又听他爹问,“学习难不难?”

轻陌小心的去瞧郭先生,既不敢说难,也不敢说不难,张张口冒出一句,“噫吁嚱!”

陶老爷诧异,“这是何意?”

“就是...也难,也不难。”

陶澄眉开眼笑的显摆着挤到他爹跟前,“噫吁嚱!爹,轻陌比我和弟弟都灵光,可聪明了。”

陶老爷也笑起来,“之前,一直在偏院里?”

轻陌道,“嗯。”

“偏院里没有孩童,你都是和谁玩儿?”

“和花草,虫子,小鸟。”

平日里他哥哥喜好往那倒霉蛋身边蹭就算了,眼下连他爹都抱着倒霉蛋说个没完,陶澈急吼吼的跺脚,接着就瞧见他娘亲大步走来,他像寻到了救兵,“娘!”

轻陌也瞧见了乔二奶奶,凶神恶煞仿佛魔鬼一般,他瑟瑟的看着她走到身前,许是陶老爷在场,她没像上次那样口出恶言,只用毒刀的眼神剜了他一记,随后拉过陶澄藏在身后,又催陶老爷,“老爷回屋歇息吧,当心身子。”

却不想一句关心倒成了诅咒应验,陶老爷当晚就病倒在床上起不了身,连续三五日越发虚弱,急的陶府上下满是阴云。轻陌缩在床角,他听到了传言,侍女嬷嬷也都当他是一股晦气,每一个人都在怪他,嫌恶他霉运缠身还不知道躲远些,竟会坑害他人,实在可怕。

再一日,周姨就收拾行囊,带着他离开了陶府,破旧的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半个多月,最后驶进了常州,停在了陶家的果园地盘上。

回忆大多苦涩,能忆出甜味的几件往事全都装在了这个铁盒子里。

轻陌打开盒盖,取出他舍不得卖的三张刺绣,又拿出一沓信纸放在桌上,再去拿小桃胡时,清风吹来拂散了薄软的纸张,吓的轻陌赶忙扑身压住,一面收一面嘀咕,“好险。乱跑什么?跑到湖里去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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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盒子里拿出一把磨得发白的小锉刀作为镇纸后,轻陌这才放心的将好几个打磨精致的桃核挑出来,最后是一个巧环。

这个巧环当时可是要了轻陌的小命了,如何也解不开、取不下,急的他脸红脖子粗,果园里全是忙碌的农夫,谁也没空来看看他这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任他眼泪汪汪的抱着巧环坐在雨棚下撅着嘴巴生闷气。

轻陌勾起这个精巧的小玩意儿,“你再也难不倒我了,随你怎么套,我都能给你解出来。”

巧环是陶澄给他的第一封信里夹带的,其实一共就只有两封信,他临摹过千百遍,早已倒背如流。轻陌往那一沓书信上看去,也不知道陶澄瞧见了这么多同样的书信会作何感想。

伸过手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两封陶澄真迹,一笔一划不甚端正,还隔上几句就划掉一个错别字,轻陌都能想象出六岁的小陶澄伏在桌前,郭先生就守在一旁指导他,帮助他的场面。

第一封信,当时轻陌在果园里帮着果农挑拣坏掉的果子,陡然被唤了一声,说是有信件带来,待他满头雾水的接过,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写着“轻陌亲启”时,眼泪夺眶而出。

轻陌,见信如唔:

我很想你。你可知当我听闻你已离开家里去往常州时,我如何也不信,还与先生闹了脾气,真不懂事。

父亲已经无恙,你不必挂心。

父亲卧床那几日,我与弟弟心神不宁,看着父亲呕吐不止实在害怕,好在那病不会传染,我们便一直待于屋里陪伴娘亲,守在父亲左右,当时你如何我半点不知,待父亲痊愈后,我才听到一些讨厌的揣测。

他们怎样说你,我都不会信。我与你亲近一年的时日,只觉得开心不已,只想与你一同读书,继续在一起,你万不可将我与那些坏人归到一处,我心悦于你,你定要坚信不疑。

送你一套巧环,望能讨你欢心。

常人都言“安好勿念”,只可一半,你须安好,也务必要念我想我,否则来日再相见,看我不理你。

百花节后十日,于学塾中,陶澄。

轻陌的手指轻轻摸在“我心悦于你”上,心间似有甜蜜也似有苦楚,亦或是一片空白,杨柳叶又飘落在纸上,轻陌将它吹开,嘟起的唇又抿成一道弯,若是这一纸文字还算含蓄,那么下一封信对他来讲,就当真是确凿的情书了。

轻陌,见信如唔:

我依旧很想念你。你的回信也太短,叫我看上几遍还嫌不够,也钻了空子,信短字少,竟一个错字都没有,此处略去郭先生表扬你的若干字句,自己体会去罢。

我问父亲可有机会去常州?父亲只含混的应我,你别急,我用功读书,得了父亲的欢心后就求他带我去看你。

果园里可有朋友?别再与花鸟虫草为伴,你这样好,这样叫人喜欢,是否已经有了一起玩闹的伙伴?为你开心,可你千万不能忘记我,每日都要想念我。

昨日端午,不知你是否吃到了腊肉粽子。想起去年,我们私会与假山之下,头顶皓月当空,生怕被人发现,你大口吞吃的模样我至今记得,实在好笑有趣,我也纳闷,为何你都如此狼吞虎咽,毫无规矩,却仍是好看的像明月一样。

先生今日教了一首《鹊桥仙》,我颇为喜爱,为此还被弟弟笑话了一番多情之人云云,先生也道我是年少的小大人,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羞赧,词写在信尾,望你也能喜欢,若是不喜,回信时也不许出言笑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句甚妙,我大约百年千年也写不出来。虽是牛郎织女,不大适合我们,但他们相距万里,就冲这处,我们也应学习他们。眼下你已经离开近三个月,仿若三年之久,万一将来某一日,我们不再书信相交,我仍会牵挂你想念你,你须得同我一般,否则再见之日,便是我凶你之时。

端午后一日,于学塾中,陶澄。

轻陌轻呼一口,待这阵裹着温热的风吹尽之后,才将两张信纸折起,放回到铁盒子里。他不比以往,七八岁时看信,便是单纯的想念,等渐渐长大,心里无法抑制的生出旖旎的想法时,再看信便会汹涌的落泪,怨恨,痴念,茫然,心思太重终于让他生了一场大病,瘦的皮包着骨头,毫无生气,在那些昏昏沉沉的梦境里,他已经看不清陶澄的模样了。

“苦尽甘来么?”轻陌莞尔,将他临摹的那几张拿在手里,这是他生怕真迹保存不当而做的权宜之举,“哎,好丢人,不会真的被他看到了吧。”

再是桃核雕刻的几个小篮筐,闲暇时消磨时间,十四岁左右吧,那时妄想着有一天再见面,就把这个小筐当做见面礼,结果到底是没好意思拿出手,比起陶澄身上的精致玉佩,一枚桃核果真寒碜。

最后是他颇遭嫌弃的刺绣,低劣的布面,颜色不甚光鲜的绣线,轻陌视若珍宝的将它们叠好,将所有的宝贝都原样放回盒中,再重新系好包袱,放到之前的位置上去,佯装成没被动过的样子。

轻陌拍拍手,站起身,去唤小厮,“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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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鸡汤面吧,你若是没吃,带来跟我一起用。”

小厮赶忙摆手,“不成不成,管事儿的知道了要骂我没大没小的。”

轻陌笑道,“不打紧,管事儿的听我的,我罩着你,不怕,一个人吃饭不香。”

小厮一脸犹豫,轻陌挥手催他,刚转身又把人叫住。

“那什么...”不比之前潇洒大气,轻陌也变作一脸犹豫,“你们青楼院,是不是,有那种药膏或是什么药水...”

小厮巴巴的接话,“公子是说媚药?”

“不是!”再来媚药他就真下不了床了,轻陌道,“消肿的那种,能...能快些恢复的...”

小厮“哦”的一拐三绕,了然道,“纵欲之后消肿止痛的药膏?”

轻陌握拳捶手心,“正是。去帮我寻一些来。”

小厮得令,颠颠的走了,留下的轻陌再强撑不住淡定,脸蛋臊的通红。

十二.

用过晌饭后,本应吃饱喝足能再续上个午觉的,可惜湖里冒出一大片鸭子划水,天高云阔,微风舒适,连鸭子都晓得要及时行乐,一只比一只能撒欢儿,扰醒了轻陌的盹儿。

又想起陶澄要他多动动,那就勉为其难的动动好了,轻陌反手捶腰围着水榭转了一圈,最后抱回到树干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腿,“就我这体格,接一位客得停业三天,早被老鸨扔出青楼了。”

一想到自己的卖身契落在青楼里,轻陌就很惆怅,“得要想办法赚钱,也不知道...”正嘀咕着,又扭头去寻小厮,看他也是百无聊赖的守在栅栏旁,便唤到,“杜六儿,过来!”

小厮闻声赶来,轻陌道,“你知道赎身得要多少银子吗?”

小厮一愣,“公子想拿回卖身契?”

轻陌点头,“自然想。”

“那得问管事,”小厮琢磨道,“管事都不见得能做主,具体多少银两还得看...”说着朝湖对岸的青楼楼顶指去。

轻陌陷入了焦虑,小厮火上浇油,“若是公子您,银子怕是不够,得要按金子来算。”

轻陌哽住,一时间不知是该为自己的身价高兴,还是该为多舛的命途叹息。

轻陌还是睡着了,怀抱着随他去吧,至少让他多享受享受眼下被陶澄包养的心思,在鸭子不甚悦耳的叫声里昏昏睡去,等醒来时,天光染着火烧云的绯红,他被揽在温暖的怀里,周身都慵懒的要融化一般。

“什么时候来的?”轻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躺椅并不宽敞,他大半个身子都趴在陶澄身上。

“没多久,正巧赶上你流着哈喇子的时候。”

“拙劣,你何时见我如此不雅?”

“昨晚。”

轻陌真是无从反驳。

陶澄轻笑起来,胸膛震动,惹的轻陌心脏乱跳,陶澄去摸他睡的红热的脸蛋,“睁开眼,当心晚上睡不着。”

轻陌不依,长睫颤抖,仍是要怼,“是谁说晚上不来了的?”

陶澄坦然至极,“我自不是君子,出尔反尔又如何?”

轻陌再次哑口无言,憋着一口气蓦的仰起脑袋,拿一双刚睡醒还氤氲的眼睛瞪他,不怎么凶,“你是不是,拜了个说书的当师父!”

陶澄莞尔,眼里浓郁的深意让轻陌看的有些痴,下一瞬便是天旋地转,再睁眼,就见陶澄压覆在上方,轻陌感觉有些不妙,喃喃的唤,“陶澄。”

若是早晨的亲吻叫轻陌不够回味,那么眼下,陶澄单手捏着他的脸蛋,迫使他唇瓣嘟起,迫使他张开着唇齿接受他野蛮的侵占,毫无温柔可言,却让轻陌盈了满眼的泪水,只一眨就湿了脸颊,他双手都攀附到陶澄身上,抱在他的肩背上,仰起头,予取予求。

手指沾到了湿意,陶澄停下来,轻声哄,温柔的像刚刚作恶的人不是他一样,“不哭。”

轻陌微微摇头,不肯睁开眼,他收紧胳膊,又抬起脑袋,盲目的把唇往前送,陶澄改捏为挠,唇瓣再次相互含吮的时候,手指轻轻抓挠在轻陌的下巴上,哄逗小猫一般,抓了几下,又抚在轻陌的耳边,捧着他的脸蛋亲吻的难分难舍。

这一回温柔缱绻的亲昵能让轻陌回味到下辈子,他抿抿红肿的唇,被陶澄瞧见,便又愉快的得了好几下啄吻,陶澄抹开他的眼泪,倏然笑起来,“你我本是云泥之别,本就不该有交集。我胆小如蝼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今日弄伤弄疼我了,我怀恨在心,日后我见你定会畏畏缩缩,十分难堪。”

轻陌才歇的眼泪又汹涌而出。

乔二奶奶何时踏入过偏院一步?那是唯一一次,她怒火滔天的狠狠扇了轻陌两巴掌,她咬牙切齿的怒骂,“卑贱的狗东西,勾引男人的手段跟那被你克死的娘如出一辙,别让我再知道你靠近大少爷,否则,将你扔进北疆从军,带着你一身的厄运永远别想回来!”

轻陌不怕从军,但他怕再也见不到陶澄,于是他擦掉嘴角的鲜血,“二奶奶息怒,小的不敢有非分之想。”

乔晴眼里怒火更甚,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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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嗤笑一声,轻言念叨,“二奶奶,只是二奶奶。”陡然又甩过一巴掌,呵斥道,“跪下承诺!”

心里鲜血淋漓,轻陌却几乎未曾犹豫,跪到地上,甚至不用乔晴再催,他就弯下腰,双手撑在地面,磕头承诺道,“小的保证,不碍大少爷的眼。”

那时轻陌钻了狗洞未果,送信未果,心间一片灰冷,等陶澄能下地走路,第一时间就来偏院里找他时,轻陌便冷着一张脸对他吼出那段长长的,违心的话。

陶澄不可置信的瞪着轻陌,轻陌咬咬牙,从鼻子里哼出嘲笑,这向来都是别人对他的嫌恶,轻陌没想到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中伤自己最珍贵的心上人,他道,“还要用你的热脸来贴我的冷屁股么?”

年少谁不气盛?何况是陶家人人恭维的大公子。

陶澄从震惊中回神,渐渐表情如霜,“轻陌,原来你心眼如针尖。”

这便是两人分道扬镳前最后的对话,残忍到任谁也无法忘却其中的每一个字句。

轻陌嘴唇颤抖,像被亲吮久了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一般,含混不清的只会说“不是的”,陶澄却还有心逗弄他,先威胁了两句“不许哭”,接着一面给他擦泪一面调侃,“我没见到谁对我畏畏缩缩,倒是有一人颇为胆大,拿着柳条抽我,三两句嘴巴就要溜一溜,活像拜了个说书的为师父。”

轻陌又破涕为笑。

陶澄摸他红润的嘴唇,压低了声线,“被肏的狠了,还敢骂上一句‘王八蛋’。”

轻陌的眼泪算是止住了。

他瞪着两水润润的眼睛,磕巴道,“没...没吧?”

“下回争气点,别晕,别迷糊,兴许就能听见你自己在叫些什么。”

轻陌自认为捉住了重点,依然磕巴道,“下回?还...还有下回?”

陶澄被他惹得直笑,“还想有下回?休想。”

火烧云淡去,变作了灰蓝色的天空,挂着一枚浅色的白月。

小厮推开栅栏门走来,先伸长了脖子瞧瞧院里,见两人蹲在湖边说笑,这才小跑到跟前去领吩咐,“二位公子爷,晚饭点儿了,需要命小的去备菜么?”

陶澄歪过头问轻陌,“你中午吃的什么?”

轻陌答,“还是鸡汤面。”

陶澄垂眸想了想,又问,“想吃青团吗?”

心绪波动的太密集,也怪眼前这人连连出招,轻陌鼻尖又有点泛酸,他“嗯”到,“想。”

小厮接过话,“青团,有红豆馅儿的,桂花馅儿的...”

“不必。”陶澄笑着打断小厮,“不麻烦了,我们等下会出去逛逛。”

小厮一拱手,下去前又往两人满是泥土的手上多瞅了一眼,心想,“这还能活么?”

“这真的还能活么?”轻陌也嘟囔,一手把着光秃秃的柳枝竖在坑里,一手往里面填土,再看陶澄那边已经完工了,不咋有信心的嘀咕,“有心插柳柳成灰。”

“你都打哪儿学来的,”陶澄就笑,又帮着他捧土,“好歹给它们一条活路,若是不插,它们必死无疑。”

轻陌“嗯嗯”的点头,“言之有理。”

陶澄还是笑,“早知眼下,何必当初?到底为何糟蹋它们?”

轻陌说不出口,撑着已经不算太疼的腰肢站起身,补上两脚实实土,“现在就出去逛逛么?”

“嗯。”陶澄拍拍衣摆,进屋里把轻陌的腰封拿出来,边帮他系边说,“去吃些小吃,再给你做几身衣裳。”

“我都穿惯粗布麻衣了,今日这件轻飘飘的,像没穿似的。”

“不比粗布舒服?”

轻陌抬着手臂,有些想要抱住陶澄,可惜陶澄拍拍他肚子,“好了。”又皱眉道,“太瘦了。”

宽腰封勒出轻陌盈盈一握的腰肢,如纱的衣料像云团,衬的轻陌越发清秀,他摸摸肚子,也皱起眉,“叫人认出来怎么办?”

“认出你么?”陶澄问,“除了陶府的人,你还在哪儿露面叫人记住过?”

轻陌摇头,“我就是担心好巧不巧被陶府的人认出来,看见我们在一起。”

陶澄想想那好巧不巧的后果,决定不可冒险一试,于是牵过轻陌的手心,两人一同往水榭外走去。

陶澄道,“带你去易个容。”

十三.

陶轻陌算是发现了,陶澄就是个骗人的鬼,这哪里是易容?这根本就是变装。

轻陌兀自羞赧,身着一袭女子的广袖轻衫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捻着一支簪子别进他的发间,他歪过头瞧了瞧,发觉十分好看。

陶澄却不甚满意,他本是在和花魁闲聊,此时走到桌前,从满盒精致的发饰里挑出一个步摇,

晶莹碧绿的玉身顶端垂有三束流苏玉珠,他递给侍女,“换成这个。”

花魁掩口轻笑,“从上到下每一处都是陶公子挑选的,若是这位公子不嫌弃,便送与你了,不必归还。”

还不待轻陌出言拒绝,陶澄便替他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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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轻陌想,“成吧,这上好的料子拆一拆,金丝银线用来刺绣倒也不错。”

从花魁的水榭小院里出来,轻陌总想抬手去碰步摇,无奈那只手被陶澄牵着,只能听玉珠碰撞的清脆声扰在耳边。

陶澄满眼带笑的瞧他,“嗯?不习惯?”

“你摸着良心,”轻陌怒目而视,依旧不怎么凶,陶澄问的这叫人话吗,“换你,你能习惯吗?”

陶澄安抚的揉揉他的手心,“小心别去碰脸,当心把妆碰坏了。”

轻陌才要触到唇上的指尖乖乖收了起来,“这口脂好像是蜜桃味的,她涂了好多,我感觉嘴唇很重。”

陶澄的目光落在那两瓣朱红的唇上,一开口就是情话,“没涂时也有桃子味。”

这措手不及的要轻陌接不上话,憋了小半晌憋出一句,“我...我没尝出你是什么味,但还是很好亲。”

陶澄莞尔,“大约再过段时日,父亲南边的果园会生产一种黄色的水果,状似刺猬,闻之奇臭,印象颇为深刻。”

轻陌谨慎道,“你要如何!”

陶澄笑道,“逗你的。”说罢从轻陌的唇间轻轻尝了一口桃子味。

两人慢慢走近青楼,遇见的人愈发多了起来,瞧见陶澄牵着一窈窕女子时都难掩诧异,待两人终于从青楼院里出来,走上喧闹的夜市时,轻陌叹息一口,“你这个陶公子当的也不容易,怎么好像谁都认识你一样,走哪儿都有眼睛看你。”

“是有些无聊无趣。”但眼下他能被越多的人认出来越好,陶澄牵紧了轻陌,“走吧,去吃青团。”

青团铺子还开在老地方,几年间的新口味层出不穷,队伍排到了街中央去。

轻陌摸摸自己饿扁的肚子,回头问陶澄,有些羞耻,“我等下能多要两个么?”

陶澄瞧他可怜,便说,“不能。”

轻陌哽住,有点想要往陶澄的腰封或者袖口摸去,“我知道你的碎银放在哪儿。”

“你现在可是窈窕淑女。”

“那你君子不好逑么?”

陶澄勾唇,只看着轻陌笑,轻陌顿时了然,就在傍晚时才听了这人说自己不是君子,出尔反尔又如何。

这就是被包养的命运,金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轻陌索性转回身,垂眸看长裙遮盖住脚尖,发觉自己活像闹脾气的小娘子,心里正嫌弃着,听见陶澄笑叹一声,“吃一个解解馋,咱们再去寻别的。”

但是老板不同意。等好不容易排到两人后,老板一听说只要两个咸蛋黄的,顿时不咋认同,“来都来了,多买几个,这团子能放两天呢。”

于是轻陌眉开眼笑的提着袋子,袋子里装着圆滚的好几个小团子,他嘴上还叼着一个,吃着吃着“唔”了一声,“我是说怎么有些甜,口脂被我吃掉了吧?”

陶澄抹掉他嘴角的碎渣,“无妨,吃完了再帮你涂。”

轻陌好奇到,“你还随身带着一盒?”

昏暗的小巷里,轻陌被抵在石砖墙上,他有些闹不明白,之前他都那样没脸没皮的求着陶澄亲他一下,陶澄偏不,眼下是亲过了,所以亲上瘾了不成么?

轻陌双手抵在陶澄胸前,刚开始还能惦记着别把青团挤扁了,唇舌厮磨了半晌后便什么也惦记不了了,舌尖被裹吮的有些疼,嘴唇也被碾压的丝丝发麻,若是谁有心往这处巷子里瞄一瞄,定会遮住眼睛骂上一句“没羞没臊”。

轻陌快要换不过气,脑袋晕晕乎乎的,他哼着推搡了几下,被陶澄唇贴着唇的哑声哄,“不动,给你涂胭脂呢。”说罢才算离得远了些,目光黏在水润的唇上,又去看轻陌水光流转的眼睛,陶澄微微摇头,“还不够红。”

轻陌只捉到了这几句话的空隙来喘息,紧接着又被陶澄无法拒绝的牢牢吻住,轻陌的腿有些软,双手捉在陶澄的前襟上轻轻颤抖,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处正勃勃的抵着自己,稍作一个巫山云雨的想象,轻陌就要受不住的呜咽。

不太妙。两人的唇舌终于分开,额头相抵的吐出灼热的喘息,陶澄咽下一口,颇为愉悦的轻笑到,“先缓缓。”

轻陌垂眸,眼睫煽动,看见两个人下身对着鼓出一块来,也失笑道,“就怪你。”

陶澄又去啄他的鼻尖,“怪我,想你想的太久了。”

“青团都被压坏了”堵在嗓子眼儿,轻陌张张口,心间震动,眼里止不住的润上一层水雾,甚至以为是自己心绪太过甜蜜,出现了幻听。

陶澄去吻他要落泪的眼眸,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我五岁写信给你时,就想你了。”

轻陌强忍着眼泪,嗡声道,“我也是。”

“那时候只有心里想,后来,”陶澄弯起唇,“后来,不论哪里都很想。”

轻陌憋着哭又要笑,“我也是。”

这一回的亲吻柔情且缓慢,轻陌投入的忘情,陶澄在亲到奇怪的口感时停了下来,映着昏暗的光亮,他看见轻陌的上唇窝里晶亮亮的挂着一团鼻涕,轻陌也尝到了,尴尬的羞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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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死,再没了什么情意缠绵的心思,捉起袖子一通胡乱的擦拭。

陶澄待笑够了,才捧起轻陌的脸蛋,看他嘴唇艳红,可惜眼睛也红成一片,他抬手把步摇扶正,动作怜爱,话却不太正经,“怎么想我的?想着我弄过很多次?”

当真不是君子,明晃晃的流氓胚子,轻陌害羞的不太敢看他,嘟囔道,“没你想着我弄过的次数多。”

陶澄闷闷的笑,“也就亲你的时候能乖一点。”

经年的执念倏然被揉化开,顿时轻松舒畅,带着些不可置信却又合乎情理的感叹。

遭殃的就只有青团,有几个被挤得狠了,从油纸包里黏糊糊的漏出来,轻陌仍是宝贝的抱在怀里,香糯的味道惹来一长串肚子叫,陶澄牵起他,“我也饿了,去找吃的。”

长街两旁尽是火红的灯笼,繁华热闹。

“以前,我得了空也会到这条街上来卖刺绣。”那时轻陌只顾着寻个摆摊的地方,从未留心这些老百姓都在张罗叫卖些什么,“我记得...说起来你不要笑。”

陶澄应他,轻陌才继续回忆,“我记得有一回,就在我摊儿前,两个半大的男孩追闹,撞翻了另一个人端着的面,他很生气,惊呼到,‘我的糊粉!’我才知道那不是汤面,是叫做糊粉。”

陶澄看他,“然后呢?是想吃糊粉?”

轻陌轻轻的摇他的手,心情颇为雀跃,亦或是掩饰难堪,“有点香,那个味道。按理我应该就换个地方的,我是换了,但是,磨蹭了一会儿,那个糊粉的香味让我有些馋。”

陶澄二话不说,带轻陌迈进了吃粉吃面的铺子。

一碗排骨汤糊粉,一碗鱼汤糊粉,一笼鲜肉汤包和一份八仙蒸。

轻陌下筷子前念叨了一句“我是淑女”,这才把吸溜糊粉的动静控制住,汤包就是要一口吞,猪油冻化成的汁水美味无比,被香醋压住了糊口的油腻感,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

还有三日就是七夕,街上多了许多牛郎织女的剪纸、灯笼、窗花等玩意儿,轻陌打着饱嗝儿停在一处摊子前,他拿起一个八面的走马灯,灯面上画着精致的作画,若是旋转起来,画中牛郎和织女便栩栩如生的互相奔赴,最终拥在一起。

轻陌喜欢到了心坎儿里,不待开口问陶澄,就看他已经掏银子付完了钱,心里更是美妙难言,“等回到院里,把它挂在哪儿好呢。”

十四.

明月高悬,繁星闪烁,夜间的风吹皱湖面,波光粼粼比白日里更加璀璨。

走马灯笼挂在了屋檐下,轻陌望着它慢慢悠悠的旋转,在心间默背起朝朝暮暮的《鹊桥仙》,背不到一半,心思就被扰乱了,陶澄又在舔他颈子上的伤疤。

轻陌无法抑制的绷紧身子,手去推他肩膀,“别舔。”想躲也躲不开,躺椅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他跨坐在陶澄的胯上,整个身子都被拥在怀里禁锢住,越是想挣开,越被勒的紧,脖子上还惩罚一般的被咬了一口。

不疼,很痒,害的轻陌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索性捧起陶澄的脸去跟他亲吻,唇舌相互蹂躏,半晌才温柔下来,轻陌气喘吁吁,伏到陶澄的肩窝里去,正巧看见石桌上的包袱,他轻笑起来,用湿润的嗓音问到,“我陡然间想起一件有趣的往事。”

陶澄“嗯”了一声,手上不规矩的到处揉捏,不过几下就钻进了轻陌的衣衫里,轻陌任他为所欲为,“还是在街上卖刺绣,说来奇怪,别人买东西都是越便宜越好,偏偏有一个...是有好几个人,买我的刺绣时跟我讲,‘刺绣费时费力,尤其费眼睛,你绣的如此好,应不止就卖这点钱’云云,偏要塞给我几颗碎银甚至一锭银元,我哪来的钱找还给他们?”

陶澄一言不发,只凑去亲他的唇,轻陌不依,“眼下想来,其中猫腻必定与你脱不开关系。”

“脱得开。”陶澄啄他的下巴,又往他颈间拱去,轻陌的胸口和臀上都被揉捏,在伤疤又被重新含住时,终于耐不住甜腻的喘息,他求到,“别亲。”

陶澄便松开口,一只手还捏在软滑的臀肉上胡作非为,修长的手指试图探进臀缝之中,他抽出另一只手,一面去散开轻陌的衣衫,将他大片白皙的胸口和肩膀露出来,一面亲吮上去,印下连串的红痕。

轻陌被吮的呜咽,也颤抖着去摸索陶澄的腰封,屁股上被顶着坚硬的一根,让他尾椎都泛起酥麻,沿着后背一路酥到了脑袋里,顿时回想起昨夜被肏弄的欢愉。

昨夜有春药,今夜两人互通了心意,情欲翻涌的比用了春药还强烈。陶澄的手探进了轻陌的亵裤里,捉住翘起来的肉根来回撸动,耳边带着颤音的呻吟让陶澄血脉喷张,他抬头去看轻陌,看到他嘴唇红肿,眼里盛着皎洁的月光,漂亮的惹人疼,他哑声打趣到,“小娘子?”

轻陌羞耻的摇头,额头抵在了陶澄的肩膀上,那个恼人的腰封他还未解开,可腰肢却不由自主的摆动起来,挺着肉根往陶澄的手心窝里抽送,舒爽的刺激让他双手更加不听使唤,他呜呜啊啊找陶澄求救,“帮我...嗯啊...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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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澄使坏的挺动腰胯颠弄他,那根勃发的性器就隔着几层轻薄的衣料陷进了轻陌的臀缝里,连那炙热灼人的温度都熨烫过来,轻陌“啊”的一声惊喘,穴口食髄滋味一般的翕合了好些下,仿佛已经急不可待了,陶澄却还在使着劲往上颠弄轻陌,手上也不闲的捉着轻陌的屁股肉往下压去,他哄到,“小娘子,唤一声相公来听听。”

今夜回来之前,两人还去了衣裳铺子,那老板一眼就认出陶澄,迎上来寒暄了几句,陶澄笑道,“听闻染坊新出的月纹服轻薄又舒适,来给我家小娘子做上几套。”

那老板憋的脸都绿了,轻陌也不敢张口,只怕一张口穿帮了不说,场面可能会更加轰动,他生怕那半徐老头憋着想问不能问的好奇心,一口气把自己给憋过去。

轻陌被顶的两条大腿都在颤,他感觉自己快要不济事儿了,快感连绵不都的迸发于四肢百骸,被撸动的肉根迫切的想要射出些什么来发泄快感,顶端早就濡湿成一片,都能听见黏腻的水声,他也不去解腰封了,捉在陶澄的袖子上,腰肢扭的格外欢畅,一下一下用臀缝去研磨藏在衣裳下的粗热性器,“啊!陶澄...唔啊...陶澄,我快...啊啊!”

陶澄口干舌燥,偏过头去啃咬他的唇舌,“乖,叫一声相公,为夫就来疼你。”

轻陌心绪激荡的半点儿不顶事,只听着陶澄这么说就情潮翻涌,两个卵蛋一阵阵收缩,将精液泵进急待喷发的肉根里,轻陌的喘息乱成一团,“啊!啊...不行了...呜!”双腿奋力的夹紧,屁股都抬了起来,白软的两个团子颤出一阵肉浪来,陶澄本想收紧手心禁止他泄身的,却被轻陌沉浸在高潮中的表情诱惑了心神,下一瞬就看见那呻吟的红唇染上了几点腥白,漂亮的只想让人不顾一切的蹂躏他。

出了精的肉根半软下去,黏糊糊的湿了陶澄满手,轻陌有些羞耻,精液射的到处都是,他涨红了脸蛋趴伏在陶澄身上,听着他如擂鼓的心跳喃喃道,“陶澄。”

陶澄又去扯他的衣衫,将他半个后背都露了出来,垂眸就能看见微微煽动的蝴蝶骨,陶澄无奈又失笑,“你是舒服了,嗯?”

轻陌往他怀里拱,脸蛋埋在他颈窝里,声音有些闷闷,“你晌午走了之后,我要小厮寻了药膏来,眼下应该...应是已经消肿了...”

陶澄顿了顿,随后再是忍不了了,他拍拍轻陌的屁股,“起来。”

轻陌慢吞吞的撑起身子,被陶澄压着后脑野蛮的啃噬了一通,吻的还在高潮余韵中的轻陌差些窒息,陶澄揉了他一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轻陌便跪在陶澄身上,半褪下亵裤,黏糊糊挂满了汁水的肉根垂在双腿间,徐徐夜风一过,吹的一阵清凉,轻陌担忧道,“不会有人到这处来游湖吧...”

陶澄等不及逗弄轻陌了,自己宽衣解带,放出来的性器简直不像话,轻陌只敢借着月光草草的瞧了两眼,心肝都在颤,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东西吃进去的。

陶澄按着他柔韧的腰肢又把人压回怀里,两人的肉根拥挤在一处,轻陌被灼伤了一般,嗓子里尽是呜咽,陶澄笑话他撒娇,“还没肏进去呢,哼唧什么?”

轻陌皱着眉道,“你太硬了...也太烫了...”

陶澄故意耸动了几下,性器上湿淋淋的全是被轻陌染的,他手指摸到穴口去,“难受就说,哪怕只有一点疼也要说。”

轻陌胡乱的点头,都不敢去想若是真有人游船过来,将会看见多么需要洗眼睛的画面,他不忍再想,闭紧了眼,穴口被揉了揉,随后吞进了一截指尖,陶澄亲他的眼角,“还好么?”

轻陌又点点头,在心里嘀咕,你不比这粗大许多么,就听陶澄低笑道,“里面好湿。”

轻陌赶忙为自己辩解,“是药膏,融化了还没...”陶澄打断他,“就是你浪的,昨晚是谁说不怪媚药催情,怪他自己太浪?”

轻陌不说话了,自作孽。后穴又被撑开了一些,这回进了三根手指,陶澄忍耐的性器胀痛,一直饮鸩止渴般的肏弄着轻陌的肉根,把轻陌又撩的硬了起来,两根肉棒勃勃的抵在一处,没哪个是好受的。

轻陌催他,“我不疼,你快进来吧,我...我想你...”

两人又亲到一处,轻陌在唇舌厮磨间抬起腰肢,手沿着陶澄遒劲的身形往下摸,摸到那根凶器后撸了几下,便奋力的张大双腿,沉下腰,想要将肉冠先吞吃进去,陶澄握着他的屁股,掰的很开,“慢一点,不急。”含糊的叮嘱了一句,又被轻陌深深吻住。

肉冠被汁水染的滑腻腻的,在穴口试探了几下才慢慢被吞吃进去,那么小一个嫣红色的洞被渐渐撑大成浑圆的样子,褶皱尽数被撑平浸泡在汁液里,在月色下湿淋淋的蠕动着,分外淫靡。

被紧软又热烫的媚肉裹吮住,深埋在里面哪怕一动未动,都能爽的陶澄连番叹息,他揉了揉轻陌的臀肉,又捧住轻陌的脸蛋,错开唇瓣,看到这人被插的可怜兮兮,脸蛋上尽是泪水,“宝贝儿,难受么?”

这么爱称让轻陌格外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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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依然皱着鼻子,嗡声道,“我...若是说难受,你还...拔出去,不成么?”

陶澄喜爱的不得了,将他脸蛋上的泪水都亲吻掉,“那我就把你肏到舒服了为止。”笑了笑又道,“舒服了也不停,一直肏你,把这好几年你欠我的份儿都补回来。”

轻陌被胀的实在是手脚酸软,也就嘴巴还能硬气一点,“也是...你欠我的...”

陶澄疼惜不已,坐起身拥紧了轻陌,在轻陌连声的哼叫里愧疚道,“对不起。”

进的太深了,轻陌感觉哪怕再多一丝一毫他都会承受不住,偏偏这人还道起歉来,轻陌满口呻吟,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急切的摇头,陶澄何时何处对不起自己?没有的,从未有过。

内里娇嫩的媚肉稍微适应了些许,陶澄松开轻陌,掐着他的腰肢慢慢肏弄起来,拉扯着紧致又滑腻的肠肉,磨蹭出一片汁水淋漓的快意来,衣衫都未褪尽,半遮半掩的挂在肩头和臂弯里,凌乱着飘动,轻陌后知后觉为何陶澄谢过花魁了,穿在身上做过这等亲密之事的衣裳,如何还还的回去?

“你...啊哈...你是不是,嗯啊!轻些...”轻陌奋力的攀在陶澄肩上,否则他就要被凶狠的力道肏的碎掉,“早有预谋!你...唔啊!!”

“看你换了裙子出来时,我就硬了。”陶澄轻笑,只是这笑挂在眼下就分外恶劣,他托住轻陌的臀,将他抱起来,又放到了石桌上,冰凉的石板让轻陌全身都惊惧着颤动了一下,穴肉缩的尤其紧,一阵阵痉挛,将陶澄夹的销魂欲仙,他伸手下去摸了一把,捞出满指的淫液,也碰到了肉棒抽出时翻出来的那圈嫩肉,惹的轻陌哭喘着拔高了呻吟,小腿踢蹬两下,连声唤陶澄,“别碰...啊啊!不行...不...”

陶澄仰起头嘶气,缓过要射的心神,他把轻陌淫液四溅的肉根捉到手里,手指在顶端的小口上细细戳弄,轻陌崩溃的想去拨开他,怎么会拨得动分毫,陶澄见他眼里是水洗一般的漂亮,忍不住就想欺负,他慢慢的顶弄,尽根抽出再长驱直入,碾着肥厚的骚心撞进最深处,轻陌在抽息里听陶澄说到,“昨夜的拷问还未结束,现下继续。”

谁要听他拷问!轻陌在磅礴的情欲中愤愤,后穴里每一次的肏干都让的爽的忘乎所以,哪里还有心思分出来听他拷问,无奈肉根落在人家手里,若是不答,便会威胁满满的摸到小口里去,那一层薄薄的敏感至极的嫩肉不堪欺负,陶澄偏偏如恶鬼一般,“想必你也看过艳本,知道屈指弹这里,”说着点了点因为惊惧而瑟缩的小口,“是一种不错的玩法。”

轻陌拿盈满了泪水的眼睛看杀陶澄,那些细腻缱绻的柔情尽数破灭,“你...啊!啊哈...王八蛋么!”

陶澄俯下身亲他,“听见了吗,就你敢这么骂我。”

“啊!---啊啊!天啊...呜...”陡然加剧的肏干让温吞的快感变作滔天翻滚的浪潮,轻陌被肏的一耸一耸,不堪承受的呜呜求饶,“陶澄...陶澄...啊!太深了...”高潮猛然来袭,将轻陌席卷的彻底没了声,只张着口无声的尖叫,眼里倒映着旖旎的月色,神色却是一片陷在情潮里的茫然。

陶澄被连番痉挛的穴肉吮吸的频频嘶气,大团倾泄的汁水尽数浇灌在肉棒上,爽的他有些支撑不住,轻陌颤的实在可怜,但精液回流让他更加难以承受,酸楚爆发在极致的快感里,让他分不清到底是难受更多还是欢愉更多。

仅靠着后穴就体会了一次高潮的轻陌快要死掉一般,他从汹涌的高潮里渐渐回过神,呜呜的哭求着陶澄松开手,连两条小腿都奋力的在讨好,夹到了陶澄的腰上去,脚后跟在陶澄的屁股上蹭来蹭去,“陶澄...相公...呜呜...相公,想射...”

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明明夜晚有些清凉,陶澄却全身都燥热的不得了,想想轻陌这也才是第二回,亦或是第三回行亲密之事,暂且放过他好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逗弄。

陶澄撸了一把轻陌憋胀的肉根,惹得轻陌又是一阵抽搐,他崩溃的摇着头,发簪都蹭掉在石桌上,散了陶澄满眼的乌黑长发,衬的轻陌这张小脸愈发诱人,陶澄压覆到他身上去,捧着他的脸蛋亲吻,“宝贝儿,想射么。”

轻陌哭腔浓郁道,“疼疼我吧,想射...”

肉棒又在湿润的小洞里重新肏干起来,先是温柔的做着水磨工夫,渐渐变作了蛮力的顶撞,整个水榭小院里尽是淫靡的皮肉声音,轻陌已经憋过一次,特别的不顶事儿,一股一股的精液就像被陶澄肏出来的一样,肉根一边射一边乱甩,射完了很快就软成一团浸泡在淫水里。

陶澄痴迷的看着轻陌高潮时的媚态,低低骂了一声,将他白嫩的双腿分的大开,握着被汁液染的湿滑的大腿根,像要肏死轻陌一般,连着顶弄了几十下,最终抵在深处射的酣畅淋漓。

他压在轻陌身上,耳边是动听的呻吟,怀里的人颤了许久才渐渐安静下来,彻底软成了没骨头的人,陶澄亲他的耳朵,“宝贝儿,还难受吗?”

轻陌晕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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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的,压根没听见陶澄在问些什么,陶澄仿佛恶鬼上身,慢慢的抽出自己,随后笑叹一声,拎起石桌上的包袱放在轻陌的怀里,又将迷糊的人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陶澄道,“既然不答,那么... ...”

一阵夜风吹来,吹散了一句情话,消失在朗朗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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