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里的手、枪往腰上的枪夹里一插,赶紧就趟着已经往外溢出来的黄河水,近到了原本堤坝的所在处,弯着腰捡起一块被民军砸下来的大石块儿便重重砸在了缺了好大一个口子的堤身上。
至于铁血军其他的那些将士们,最后还是瞧见了锦颐先动了手,这才纷纷把手里抓住的民军士兵交到了特定的一批人手里,赶忙踩着水去帮着堵上堤坝去了。
但堵堤哪有扒堤容易?用炸、弹把堤身给炸出裂缝,再用铲子去扒,民军的人都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才勉强完成了八、九分。现在,铁血军的人要把那些被炸了下来的土块儿、石块儿给填回去,别说一个夜晚了,就算同样给他们两天一夜的时间,那都是完不成的。
更别提那些土块儿、石块儿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被炸得粉碎后,随着黄河和贾鲁河的河水被冲走了。
三万将士们,为了节省体力,锦颐让他们一万一万的轮流去把花园口被扒的地方给填上。
来到花园口的第三天。早晨六七点左右,锦颐和着其他的一万士兵从堤坝处换下来后,绝大多数的士兵都选择了回到临时营帐里去休息,只有一旅长唐士奇和其他几个军官,愿意同着锦颐在城郊四处逛逛,松松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神经。
因着身心上的疲惫,一行人几乎是一路沉默,只抓紧着时间甩了甩胳膊,多呼了几口空气,便觉一直有些昏胀的脑袋,顿时有些松弛了下来。
“走,去那儿坐坐吧。”
走了约莫二十来分钟,眼瞧着再往前走个几分钟就要到他们来时的小镇了,锦颐忽然脚步一停,便向着身旁不远处一家用干草木头搭成的简易小茶寮扬了扬下巴。
那小茶寮似乎本身便是搭来给平时出城和回城的人歇脚的。或者是因为时间还太早,茶寮里仅有的三四张方桌里,便只有一张桌子边,坐了一个人。
锦颐同着唐士奇等几人进到茶寮里随身坐下,那唯一的客人和老板似乎是被他们身上的军装给有些吓到了,一个赶忙低下头去夹起自己碗里的花生米,一个愣了许久,才犹豫着上来问候着他们要点些什么。
“我们就随便坐坐,给我们上一壶茶,两碟小菜就行了。”
随口说了一句,打发了那店家,锦颐偏过头去,不动声色地随眼瞧了那唯一的客人几眼,只见他五十多岁的模样,挽着袖子和裤脚,脚踏一双布鞋,身旁两边还分别放着一顶草帽和一个竹筐,瞧着像是个渔夫的模样。
手里一边拎着一壶茶,另一边端着几个茶碗,茶寮的老板把东西放在了锦颐几人面前的桌上。唐士奇瞧着那老板离开去端小菜后,便把茶碗分开,给锦颐几人分别倒了一碗茶后,拿起自己的茶碗一口闷完后,抿了抿嘴,舒爽道:“这下脑子里是真的清醒多了。”
“哈哈哈。”
锦颐和其他几人笑了他一笑后,也跟着一口把碗里的茶给闷完,然后又一个个的开始夹起碟里的小菜开始尝了起来。
那茶寮的老板在一边看着锦颐几人吃着喝着聊得开心,也不像他见过的其他那些当兵的神神气气的,当下就松了口气。
他弯着腰尽量不引起注意地坐到了那渔夫的身边,也拿着茶碗给自己倒满了,浅浅的抿了一口后,唠嗑似的笑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收工了?六点四十才从我这前面过,这会儿子七点都不到,你就要打道回府了?”
说着,他探着头往那渔夫的竹筐里瞧了瞧,忽然就皱起了眉,“嘿,我说你这框子里头咋一条鱼都没有呢?”
抬起一只脚搭在自己坐着的长板登上,那渔夫用筷子夹着碟里的最后一颗花生米丢进了嘴里后,这才放下了筷子,嚼着花生米道:“走到半路,我瞧着黄土地里,那些蚯蚓、蚂蚁啊什么的都跑出来了,当然就回来了。等喝完了这壶茶,我还要赶着回到镇子里去呢。我劝你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镇子里去吧,等大雨下来了,你这草房子还不够你躲雨的。”
从长凳上站了起来,那渔夫弯下腰拿起脚边的竹筐,一把甩到背上背好,便对着那老板扔了一句“回见”,走出了茶寮。
“哎!”
追着那渔夫到了茶寮的门口,却见那渔夫往着小镇的方向,连头也不回,茶寮的老板暗自啐了一口“急什么急”,便凑到锦颐这桌的一角,弯着腰道:“几位军爷,你们看,这天看是快要下雨了,我……我这……”
他想说他急着要收拾收拾东西赶回镇里去,但“军爷”这两个字,在普通老百姓里,终究是积威已久,哪怕就他看来这次来的几位“军爷”都和善得很,他却还是不敢说出话的后半句来。
“你是说……要下暴雨了?”
锦颐有些迟疑地问着,那老板不明白她问这是什么意思,只好为难着一板一眼地如实解释道:“现在六月,正是下大雨的时候。刚刚那老家伙说蚯蚓什么的都跑出来了,就是地里返潮,准备要下雨啦。”
“司令,这如果下起暴雨来了,咱们兄弟们……”
那唐士奇拍着桌子,急急忙忙就站了起来。
民军的人为了扒开花园口,早早就把花园口那一千多米的地方给封锁了起来,不让百姓们接近,所以百姓们都不知道民军的人预备扒堤,也更不知道铁血军的人正在预备填堤。
这哪时候要下雨,此时正值雨季,雨季的雨又急又大,如果不是他们今天心血来潮的往外头走了一圈,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
伸出手拦住唐士奇,让他先不要急,锦颐向着那茶寮老板确定道:“你确定待会儿会下暴雨?”
“这……”那茶寮老板犹豫了一下,然后出到茶寮外头,往天上看了看,见那乌云已经遮了过来,原本已经大亮的天,重新又有些暗淡了下去,这才肯定道,“你看这天都黑了,这雨肯定是要下的,您看我这……”
“好了,我们这就走。”
等不得那茶寮老板把话说完,锦颐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连声催促着同行的几个人,赶忙就要往回赶。
“这样,士奇,你和我先回营帐里去,领着人先把镇里、城里的百姓们都给疏散了,其他的各位,还麻烦大家迅速赶到花园口去,让战士们先撤回来!”
脚下的步子一点也不慢,锦颐连着嘴里的吩咐也机关枪似的,一下子就说完了。
听到几人应声以后,锦颐扯了扯唐士奇的手臂,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快要遮满了她能看见的所有天空,便忍不住急道:“快!快!就当是训练了,大家用跑的!”
说着,她牵着唐士奇,迈开了腿就往着自己军队的临时营帐跑去。
“轰隆!”“轰隆!”
到了这个时候,锦颐无比庆幸自己长久以来的训练不辍。但此时,天上已经响起了轰鸣的雷声。雨季的雨来得又快又急,只恐怕,他们的速度,赶不及暴雨来临的速度。
“轰隆!”“轰隆!”
一道道惊雷,一声比一声更大。此时在黄河花园口的,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铁血军战士,也依旧开始禁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了——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我们该怎么办?继续挖还是赶紧撤?”
“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对天气的担忧,已经使得他们已经完全无法把心思放在手里的填堤工程了。这花园口堤坝的破碎,使得这堤坝必然无法经受住一场暴雨。而一旦暴雨下来,这里决堤,洪水下泄,首先葬身鱼腹的,必定是他们!
指挥着这一万来人的旅长望了望天,纠结了许久,最终咬了咬牙,还是大声命令道:“撤!”
他看着一个个抛下了手里的土块、石块的士兵们,用力地吼着,“快!快!都给我快撤!有什么问题,老子亲自和司令请罪!”
他领着战士们往营帐的方向回跑,路上却正好遇见了被锦颐派来让他们撤退的几位军官。
那旅长松了一口气,正想让大家不要担心,继续跑的时候,忽然天上“轰隆一声”,急切的雨声忽然开始“唰唰唰”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