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高义死了,我们禄国上哪招这么有才的人去啊!”
高义要处死的事一经传出,瞬间就搞得许多人为之惋惜,就算是街头不识字的孩子,都知道高义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才子。他要死了,全国上下都替他觉得冤,可是要杀他的人是皇上,谁都无可奈何。
三日后,刑场之上,刽子手举着大刀,站在高义的身后。高义穿着囚服,长发虽披散下来,却被梳的服服帖帖,自然而然的盖住他的后背和手臂。他淡然的看着木台之下的百姓,扫视着他们的表情,看见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惋惜,有的人脸上还有着崇拜与痴迷。他想着,这一辈子,活成这样,也是值了,没有被天下人唾骂,也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更没有成为千古罪人,也是足够了。
负责斩首的人走到高义面前,面色谦卑的说道:“高先生,还有两刻中就要执行了,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高义面不改色的说:“我的琴在吗?”
“在,来人,把高先生的琴拿来。”语罢,一把古琴被送到了高义的面前,他坐下,手覆在琴弦之上,道:“两刻中,又足够我说些什么呢,奏一曲罢。我死后,将这把琴送给宋清。无甚可说了。”
语罢,一曲流出,台下的人如痴如醉。
琴音泠泠,似诉尽了他毕生所历,琴音中的情与过往,都随着琴音消散殆尽,他身侧的每一个人,都不懂,而从他生至死,似乎也只有他一人懂。
提腕,收手,恰好两刻过去。
“行刑。”
刽子手抬起刀,喷了一口酒,向下斩去。手起,刀落,高义的头在跌在琴上,又落在木台之上,滚了几滚,脖颈上喷出的血溅了满满一琴,原覆在背上的发齐齐断开,顺着背落了一地,浸满了血。
高义死了,一代才子死了,他的头与颈断了,随之断的,还有那三千的青丝,以及天下人的一颗心弦。
台下,一个男人双手插进冠好的头发里,疯狂的大喊着,跌跌撞撞的逃离这里,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人,摔了多少跤,终于跑回了自己的家里。
那个男人抱着自己家里的那把琴,哭的死去活来,也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高义只是写写歌谱,写点戏曲而已,但对于那些视琴为灵魂的人,高义是他们的神,是当今天下,琴术最高超的人,只能让众人望其项背的人。高义死了,他们的神,只能活在他们心中了。
他从未想过,此生可以一睹高先生真容,更没有想到,真正看见高先生,是在刑场之上,亲眼看着他人头落地。
他面目狰狞,双眼通红,抱着那把琴,木然的看着虚空,满脑子都是那鲜血喷的到处都是的样子。忽然,他将那把琴重重的摔在地上,捡起来,再次摔下去,又捡起来,摔在墙上,直至那把琴的琴木断裂,琴弦挣出。
他的神死了。
渐渐的,人们忘却了高义的存在,街坊中也不再有人提起他,只有听见别人唱他的歌时,或看到他写的戏曲时,人们有时才会想起曾经有一个高义,那样的被万人所熟知过。他终将湮没在俗世之中,可是还是会一直有人记得。
期月之后,总管太监讨好式的说道:“陛下,都说高义死前奏了一首曲子,可惜,当时就只被那些不懂得欣赏的人听了去了。今天老奴找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他将高义奏的那首曲子记了下来,陛下可有兴趣听啊?”
“听,宣。”
随后,便是悠长的琴音,宛如融入了天下所有的山川与流水,于山水中逍遥自得,隐居于世,不染红尘。如崇山般厚重,如飞瀑般激昂,如溪流般婉转,如猛兽般凶猛,如花草般静谧,如夜空般神秘,如游湖般透彻,如飞鸟般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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