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先魏国公夫人对身世讳莫如深的程度已经不仅是“不太喜欢”几个字足以概括的。
先魏国公夫人名唤金连虞,但是她提及自己名姓时总是将“金”去掉,谢棠如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他娘就叫连虞。
只是他娘也不像和金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他爹约莫是知道些什么,但也从不说。
到底是先人长辈的事情,既然他们不愿意说,又对谢棠如没什么影响,谢棠如也不去查探。
商清尧从他的表情里不知道品出什么,轻轻笑了声:“既然是魏国公夫人留给你的东西,你还是留着。国库倒也没有到连官员俸禄都发不出来的地步。”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这王朝还是任由它去腐烂。
谢棠如不是推三阻四的人,商清尧既然拒绝,他也不勉强,只是道:“若是哪日你发不起俸禄再告诉我。”
帝王垂眼,微笑了声。
“好。”
宋悬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他知道的并不确切,只有只言片语,听说谢棠如愿意捐献一大笔钱出来,奇道:“魏国公府居然有如此丰厚的家资?”
眼下银钱虽然不是紧需,但要是叫宋悬说,银子这种东西那自然是攥在手里越多越好。
商清尧正在批奏章,闻言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宋悬自顾自地说:“听说有两百多万两。”抄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员也就抄出来和这个数额差不多的现银——字画古董珠宝地契商铺暂且不论。
魏国公世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其实宋悬说的还少了不少。
不过商清尧没打算告诉他。谢棠如手中握着这么大一笔财富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京中也并非完全太平无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宋悬没注意商清尧的神色,他想到这里,又觉得还好陛下没有答应收下这一笔巨款。否则这么多钱就算把皇帝人抵给谢棠如,恐怕也还不清债务啊。谁叫国库里被先皇挥霍的一个子儿都没有,眼下用的都是商清尧自己的私库和抄家的钱。
再花下去,宋悬都要担心陛下连娶皇后的钱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魏国公府怎么经营得如此得当,我都想要去讨教秘诀了。”宋悬喃喃。
“先魏国公夫人出身岭南金氏,也不奇怪。”商清尧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却见宋悬脸色一瞬间极为奇怪。
“不对。陛下,先魏国公夫人绝不可能出身岭南金氏。”宋悬一字一句地说,“您知道我曾经有位姑奶奶嫁到过岭南金家,所以我侥幸知道一桩秘事——岭南金氏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在最后一代家主金雪瓯之前就都已经死绝了。”
来也不该全死,但金雪瓯就是个根没有人管得住的疯子,亲手下令杀掉了当时还活着的十几个金氏族人。宋家姑奶奶的丈夫就是那个时候死的,因为她不姓金,活了下来回到宋家,可惜受惊过度多年一直疯疯癫癫。直到临死前,她一直喃喃着金家旧事,少年宋悬偶尔听见就把金雪瓯这个名字记了下。
印象深刻。
金雪瓯是整个岭南金氏最后一人。
而金雪瓯,死在五十多年前。
先魏国公夫人的年纪,怎么算都不可能有那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宋悬:我时常觉得我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灭口。
第58章心愿与身违08
“笃、笃。”
商清尧神色莫测,屈起的指节在龙纹椅扶手上敲出低沉的声响。
宋悬脸上的讶异和失态已经被收起来,做臣子的揣摩着陛下的心意,斟酌着道:“不过兴许是我弄错了也不无可能,金氏毕竟树大根深,说不定当年还有人活了下来。”
这猜测其实不大可能,先魏国公夫人可不是一般的金氏族人,她手里头掌握着金氏泼天的财富,除非是金氏嫡枝才有可能拿到金氏的产业。
但是金雪瓯没有娶妻,自然也没有什么后人。
着实是件奇怪的事情。
叫宋悬说,要是魏国公世子没有说谎,那要么是先魏国公夫人骗了他,要么是有人骗了魏国公夫人。
“朕知晓了。”商清尧缓缓道,“此事乃魏国公家事,你不用管。”
“是。”宋悬低头恭恭敬敬地答道。他是没有准备管的,不过陛下好像没和他一个打算——兴许是陛下把自己当成魏国公府的人了,这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变成了家事。宋悬暗自腹诽。
不论于商清尧来说这事如何,但是对谢世子来说,这确实是件极为重要的“家事”。
宫女奉上新炸的荷花酥,谢棠如拎了一个送入口中,甜得发腻的香气散开在舌尖,令谢棠如不禁皱了下眉头。
也不知道他是听到商清尧说他娘的身世可能有问题,还是仅仅只是苦恼于点心过于甜腻。
“我不知道。”谢棠如摇了摇头,“我娘在世的时候很少提及她身世,不过我娘也没必要对着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说谎。”
作为至亲骨肉,谢棠如这个做儿子的对他亲生母亲了解的却极少,记忆里先魏国公夫人是个气质温和娴静的女子,便连生气都是温温柔柔的。但谢棠如不认为她是个柔弱的人,相反先魏国公夫人的手段比魏国公要强硬得多,一旦她决定的事情不惜手段与代价都要完成。
谢棠如淡淡地挪开了视线,他琉璃似的眼珠里盈着冷淡,裹在弥散的雾气之下。